正文 第6章 熬湯艱難

要說淩光在六界之內，除了怕鬼，最怕的，那就是清真尊者了。

清真尊者是蓬萊三尊之一，主管刑法仙規，為人極其嚴謹，待人十分嚴苛，仗著是掌門的師叔，最是以老賣老，島上什麼事都要插上一手，也最是看不慣閒散懶惰的淩光。

本來待在掌門仙尊的身邊是個極大的資源，卻是被淩光這個不上進、資質駑笨的給霸佔了，每每看見她，都要雞蛋裡挑出些骨頭來。有時候見屢屢罵淩光不管用，就忍不住就對蘇荇教訓幾句，並想著法子勸說蘇荇撇開她再收幾個關門弟子。可惜蘇荇也是個怕麻煩的仙人，都是委婉的給拒絕了。

這下子要是清真尊者知道她闖了忘川，可不正好是個把柄？其實要是罵她罰她，淩光倒是無所謂，皮厚不怕蚊蠅多，但是她卻不願清真尊者對師公有絲毫微詞。

淩光心下一橫，想著自己是為了師公，豁出去一般道：「阿淩但聽師公、冥尊的處罰。」

蘇荇欣慰地摸了摸她的頭：「好徒孫好徒孫，還算聽師公的話，還有救還有救。」

冥尊看著他們師徒兩人，忍不住嘴角抽了抽：「本尊看這幾日孟婆那裡忙不過來，不若淩光仙子就去那裡幫幫忙罷？」

淩光依依不捨地向蘇荇擺擺手，蘇荇卻叫住她，淩光只當他心思有了回轉，卻不料他歎了口氣道：「你且站住，我送你一物。」

她扁了扁嘴道：「師公，您要是真心疼阿淩，就早些時日來接我，要不現在去仙獄給我找個伴也行。」

蘇荇拍了拍她的肩膀：「休得胡言。在冥府可得好生工作，不得給冥尊、孟婆添麻煩。」

淩光點點頭，伸手道：「東西呢？」

蘇荇笑道：「已經給你了。」

淩光拍拍衣服，將全身搜了個遍，奇道：「哪兒呢？」

但見蘇荇攏了袖子，閑閑道：「你需要的時候，自然會出現，現在你還是好生工作去罷。」

淩光失望地點點頭，還以為師公能送她個好玩的呢，那樣她也好打發打發時間。

冥尊見他們兩絮叨完了，叫來白無常為淩光帶路。

淩光戀戀不捨地告別師公，隨著白無常左拐右繞，到了一處。

只見這裡昏暗陰冷，一條長長的河細細地流淌著，水竟然是黑色的，讓人望之生寒。

河上橫著一座石橋，石橋上架著一口大鍋，鍋裡汩汩地冒著熱氣，一位年輕貌美的女子正在橋上拿著一把長勺，在鍋裡攪和著，忙的熱火朝天。

白無常看見了女子，老遠就在喊：「孟姐姐好，今兒可辛苦了？」

女子看見他們，勺子丟進了鍋裡，抹了一把汗：「小白，你要是閑著就來給姐姐搭把手。這天煞的禍端，跑來這麼多小鬼，估計人界又有了什麼災禍了！咦？這小姑娘誰家的，瞧著水靈？」

白無常笑嘻嘻道：「這位啊，是咱們冥尊大人推薦給孟姐姐搭把手的小工，蓬萊島來的，就是她……」

淩光一聽這白無常介紹的話頭不對，要是讓孟婆知道是她闖入忘川，害得自己工作量加大，那她在這裡也不要想有舒坦日子過了，想著便趕緊接過話來：「孟婆婆好，我是蓬萊島的阿淩，掌門仙尊與冥尊感情甚好，聽說冥府最近出了點事，吩咐我來幫幫忙，順便促進仙冥兩界友好交流。」

她說著便斜了白無常一眼。

白無常也是個機靈鬼，聽她這麼說，想著她是有後臺的，也就止住了話頭，點點頭。

那邊孟婆一聽淩光的話，細長尖利的手指就戳到了她的鼻樑上，一雙秀眉皺的緊緊的：「什麼孟婆婆，我有那麼老嗎？啊？叫姐姐！」

淩光在心裡抹了把汗，趕忙改口道：「是阿淩的錯，姐姐如此年輕，喊婆婆多顯老啊，要阿淩說，膚若凝脂，面若桃花說的就是姐姐你了。」

「呦呦，看這小嘴甜的，哦呵呵……」孟婆用袖子掩著嘴尖尖地笑起來，甩了甩長長的袖子，招呼她道，「還站在哪裡幹什麼呢，快過來幫忙，今兒個可忙死姐姐了，怎麼一會子出現了這麼多小鬼。阿淩，快過來。」

淩光聽她說許多小鬼，偷偷往周圍一看，卻是什麼也沒看到，不禁心裡慌了起來，這就好比你知道周圍有危險，可是你卻看不出來，還不知道危險什麼時候會向你下手，這簡直比看得見更可怕。

白無常見人安排好了，也就顛顛著走了。

淩光聽孟婆在招呼她，心想著這冥界也忒不會招待人，她怎麼著也是冥尊請來的，怎麼一見面就要上手幹活？

心裡這樣想著，卻也不敢說出來，自己的禍還是得自己擔著，更何況她也是要為師公掙臉的。

淩光怕被看不見的小鬼襲擊，亦步亦趨跟著孟婆到了橋上的那口鍋前，那口鍋甚大，淩光得再添四隻手臂才抱得過來。她伸著脖子往裡面一看，只見裡面渾濁濁的一片，只比他們腳下的忘川水清澈些，到底是是放了什麼東西也看不清楚，倒是香氣撲鼻，讓人聞了特別想喝上一口。

「好姐姐，你這湯裡是放了什麼東西啊？熬得這般香，聞著阿淩都想嘗一嘗了。」

孟婆看見淩光拿起個碗就要盛，一勺子就敲到了她的手上：「你要是喝了這湯，可就會什麼都不記得，你喜歡的人、恨的人統統都不記得了，可不是亂喝的！」

那她豈不是不會記得師公了？也會忘了師傅？她可不要。

「那、那這湯怎麼做的，怎麼這麼香？」淩光悻悻然縮回了手，可還是不甘心，聞著這湯，感覺比蓬萊島上的那些佳釀甘霖還要美味。

如果能嘗到這等美味，也不枉她跑到這鬼窩裡一遭了。

孟婆一邊吃力地攪拌著湯水，一邊漫不經心道：「也沒什麼，就是將拔舌地獄裡的舌頭、鐵樹地獄的人皮肉，續上血池地獄的血，再添上幾位草藥熬煮而成。」

「撲通」一聲，淩光手裡拿著的碗就掉到鍋裡了，後退三尺差點吐了出來，後怕的想著幸好自己沒嘗到。

孟婆見她跑了開去，以為她是生氣了，竟是一臉迷茫的看著她道：「你要是真想喝，等忙完了這陣子，姐姐熬給你嘗嘗？」

「不了不了，阿淩還有未了心願，可不能忘卻前塵往事。」淩光扯出一副正經臉。

孟婆也不和她扯了，繼續盛湯給小鬼們喝。

淩光自然是看不見那些小鬼，只見孟婆將碗遞了過去，然後碗漂在半空一會，稍稍傾斜，碗裡的湯就空了，淩光想著那湯的做法，感覺頭皮發麻，肚子裡又在翻湧。

正在直勾勾地盯著那碗，她只感覺自己的胳膊被撞了幾下，力氣之大幾乎將她掀翻，孟婆在那邊扯著尖細的嗓子喊了：「阿淩，你杵在那幹嘛呢？擋道！」

淩光這才知道撞到她的是那些小鬼，慌忙靠近孟婆，不敢再離開半步，警惕地看著四周。

孟婆看著她那緊張兮兮的樣，只當她想偷湯，忙著盛湯之餘，還要提防著淩光。

淩光看著孟婆那不信任的眼神，只當她對自己能力上產生懷疑，她不願被人看穿，忙將地上堆的碗全搬過來，將它們一字排開，全都盛滿，裝模作樣吆喝道：「走過路過，都來嘗嘗啊，每人只有一碗。都有都有，大家都不要搶。」

孟婆一看，這比她一碗一碗地盛快多了，不禁誇了她幾句，還效仿起她來，也將碗排開，直接從橋這頭排到橋尾，淩光看見那些碗一個個都漂了起來，居然還有幾分壯觀。

淩光也來了興致，和孟婆兩人忙的熱火朝天。

「阿淩，我看你這個丫頭挺機靈的，師承哪位大仙門下呐？我聽說蓬萊的清真尊者最是嚴苛，不通人情，你是做了什麼罰你到這裡受罪？」採用淩光的方法快了許多，孟婆也有了些時間和她嘮嗑。

淩光訝然道：「你怎麼知道我做錯了事……」剛一開口，又忙閉上了嘴。

孟婆笑道：「姐姐我雖然三千歲了，但還不是老糊塗，這麼多年來都沒見著冥尊給我找幫手，從來都是要我加班加點的，還不漲工資，怎麼會今兒就給我找了個仙子給我。嘖嘖，不像。」

淩光想著，若是直接說是蘇荇仙尊門下弟子，看著自己品相，不說為師公長臉，還說不定毀了師公聲譽，當下結結巴巴道：「呃……阿淩現在雪裳天仙門下，因為整日懶惰無為，被清真尊者罰到這裡……說是順道加強兩界友好往來，哈哈……哈哈。」

「雪裳天仙？就是那個失蹤五百年的雪裳仙子？」

「嗯嗯。」淩光看見孟婆的臉色有點怪異起來。

蓬萊島上那麼多仙子，孟婆對他們都不熟悉，獨獨對這個雪裳仙子印象深刻。她記得一千年前，因為仙界管理完善，除妖滅魔取得很大成就，被評為模範先進工作單位，冥王帶著她和一眾鬼到仙界觀摩學習，就在那時她和雪裳仙子有了一面之源，當時雪裳仙子就跟在蘇荇仙尊後頭。

原本天氣還是有點陰沉的，但是他一出來，忽然間就帶來了一片清明，祥雲繚繞，整個碧游島紫霞光普照，一派清朗，而蘇荇仙尊站在雲上頭，風采照人，整個人看起來既慈悲又威嚴，直教人神醉心迷。

而雪裳仙子就跟在後頭。

在場那麼多仙人冥人，統統數下來，就只有雪裳仙子站在仙尊身邊，模樣風采還沒有被蓋住。

也就在那時，她看見自己敬愛的冥尊陛下眼睛就直了。

她孟婆在冥府待了三千年，沒出去過什麼地方，身邊常見的美男子也就冥尊，又是這麼個地位，難免對冥尊有些綺念。

當時她心裡忽然就想被貓抓了一下，癢癢的不痛快。

後來聽說雪裳仙子失蹤了，冥尊日日夜夜都在尋找她的下落，直到如今還在對她念念不忘。

這件事說大不大說小不小，偏偏就像一根刺長在心裡，時不時的就來刺你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