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3章

（４）

法庭上，公訴人還在機械地讀著那本厚厚的起訴書。旁邊的助手不時地向法庭出示相關的證據。

這個過程，冷靜估計要花兩個小時左右。

關於起訴書的內容，冷靜早已熟得不能再熟。對何飛最不利的證據有這麼幾條：一是警方在方圓的屍體內發現了大量的安眠藥；二是事發當夜何飛一直在家，卻遲遲沒向警方報案；三，方圓是穿著內衣、赤腳掉下去的，作為一個極愛面子的女人，在那麼寒冷的天氣，自殺似乎解釋不通，更像是被人扛在肩膀上扔下去的。

冷靜不相信身為律師、精明強幹的何飛，會幹出這樣愚蠢透頂的事情。假如他真的想殺妻，他本可以幹得更漂亮，也就是幹得更合情合理、更合法——讓人抓不著把柄。因為他就是吃這行飯的。律師是什麼？律師就是專門找法律漏洞、鑽法律空子的人，同時又不讓別人來找自己的漏洞、鑽自己的空子。

除非——他的腦子壞了。

腦子壞了，換用一個法律術語，就是——「限制責任能力人」。

當然，這是最後一根救命稻草。不到萬不得已，是不會用的。

冷靜現在要為當事人做的是——「無罪辯護」。就是說，他要證明何飛的所作所為都是合法的。

（５）

為了避免「顧客盈門」的熱鬧場面，冷靜律師事務所在情人節前大幅提高了「婚姻忠誠調查」業務的受理門檻，對客戶們提出了各種苛刻要求。

但即便如此，在情人節前，事務所下屬6個部門中的調查律師，不管是債務追蹤、詢價調查、還是智慧財產權的，都統統調去「增援」婚姻忠誠了。在接待廳裡負責接待的小姐連上廁所都要一路小跑。

統計資料表明：老婆調查老公的約占６成，老公調查老婆的約占４成。

被調查的男士一般在35歲以上，被調查的女士一般在30－35歲之間。

「不忠誠」比例占了９成以上。

愛發議論的老張當著顧客的面就在辦公室裡大發議論：「婚姻真是太假了！夫妻真是太假了！！我現在老是懷疑我老婆對我忠不忠誠？？？我們的婚姻還能維持多久？？？？」

剛離婚不久的老黃總是不懷好意地慫恿他離婚：「老張啊，我看你就別受罪了，還是像我這樣，離了多好！無妻一身輕嘛！你看我，多自由，多幸福！」

「夫妻真是假得很，別看今天同床共枕，說不定明天就各奔東西。」老張感慨萬分。

——「什麼同床共枕，同床異夢還差不多！」老黃糾正他說。「本來嘛，馬克思說得好：夫妻本是同林鳥，大難來時各自飛。」

大家終於被逗笑了，繃緊的神經鬆馳了一下。

「老黃你別老說這些悲觀的話，」接待小姐也忙裡偷閒地插上一句：「你看現在，我們所裡，倖存的婚姻就剩下老闆和老張了，你還叫他離，你還讓不讓我們看到一點希望？叫我們年輕人還敢不敢結婚了？」

「倖存的婚姻，就一定比死亡的婚姻強啊？」老黃面對小姑娘更來勁了：「其實所有的婚姻，都是倖存的婚姻，我們每個人，都是倖存者！活一天是一天罷。本來嘛，馬克思說得好：今天晚上脫了鞋，不知明天能起來？」

「黃大律師你省點勁吧，又有客戶來了！」接待小姐將手上的張女士派給了老黃。

和大多數婚外情一樣，張女士是最後一個瞭解事實真相的人。

張女士向律師「報案」時，她的胸脯一起一伏的，仿佛刺激的場景就在眼前。

她的案情是這樣的：她昨天剛從外地趕到麻將城，發現丈夫的住所整潔如新，再看衛生間的盥洗器具，她發現有兩支牙刷，還有毛巾什麼的都是成雙成對的，當時是上午，那兩支牙刷頭上還是濕漉漉的……她當時簡直像一攤泥一樣癱在地毯上。

張女士想了一整夜，決心不惜一切代價，先捉姦取證，再離婚了之。後來，她再仔細一想：丈夫做生意幾地奔跑，很多時間連個影兒都見不著，取證的難度可想而知。還有，即便捉姦成功，可現在全家的財產都攥在丈夫手裡，一旦二人關係惡化，丈夫轉移財產，她又能得到什麼呢？

現在，張女士把這個難題交給了律師。並表示：「不惜一切代價。」

（６）

法庭上，冷靜是這樣來答辯對何飛最不利的那幾條證據的：

一， 警方在方圓的屍體內發現了大量的安眠藥。——這不奇怪，因為方圓患有嚴重的神經衰弱症，經常需要服用安眠藥。

二， 事發當夜何飛一直在家，卻遲遲沒向警方報案。——因為何飛也患有嚴重的神經衰弱症，當晚也服用了安眠藥，睡得較沉，對妻子的跳樓一無所知。

三， 方圓是穿著內衣、赤腳掉下去的，作為一個極愛面子的女人，在那麼寒冷的天氣，自殺似乎解釋不通，更像是被人扛在肩膀上扔下去的。——這僅僅是推測，不能作為有效證據。

冷靜讀完了答辯狀，上午休庭的時間就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