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山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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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李花的自述:心比天高,命比紙薄

李花的自述:心比天高,命比紙薄

五姐走後,三姐沒再治裁我,但對我也失去了往日的熱情。五姐在的時候,我們倆睡一個屋,有說不完的話,她突然的出走,剩我人單影只,對月傷悲,對燈自歎,摳心挖膽對她的念想。

在僵硬局勢中,我也不得不改變初衷,調整心態。我想,在這欲望輪空之際,離我最近,發展最快的領域不是打工,而是婚姻。老話說,成家立業。找個好男人,有了自己的安樂窩,一輩子腳踏實地,就不用吃人家的瞅眼兒食了。

幾經考慮,我終於拍板,就把這兒當臨時地兒了,捱一日是一日。

姐夫不傻,他看出了我的意圖,但並不表露出來。其實,我也沒刻意保密,為了讓計畫早日促成,我曾透漏給一個較好的工友,讓她幫著操點心。她答應了,卻說,這不是坐公車,想上哪輛就上哪輛,所以這事不能急。我不贊成她的觀點,我認為,想好了的事兒不能拖泥帶水,儘管生活十有八九不如意,但人生還是不能在等靠中消耗。所以,我讓她不要放過任何機會。

上帝沒有讓我失望,工友很快就給我牽來了紅線。說是她姨村的有個小夥,二十八歲,他大爺是村建築公司的老闆,錢海了。如果我有意,就定個日子見見面。

我聽了心裡有點感覺,我想是對方地理位置吸引了自己,但工友卻忽略了對方的職業。對一個男人來說,成就一番事業,能掙錢,這是首當其衝,重要得如同生命離不開水一樣。

不久,工友對我說,他大爺是大老闆,能不給他個好差事麼?他一年到頭打著他大爺的旗號跑買賣,架起胳膊早當小老闆了。

我無話可說了,這真是個絕佳的機遇,應該說是上天註定的緣分,必須馬上相親。於是,我就把事件的來龍去脈對姐夫兩口子說了說,名義是徵求他倆的意見,實際是擋擋眼,以免他們挑禮。

相親是在姐夫家進行。小夥叫劉華,一米八個頭,溜光水滑的小分頭,智慧飽滿的額頭,深邃成熟的目光,高深莫測的微笑,白領襯衫上敞開的兩顆紐扣,散發著睿智的氣質。

媽呀,如此帥哥,真讓我二十三年的人生開了眼!他簡直就是燦爛光輝的太陽,一下照亮了我的生活。八字還在撇上,自豪已一覽無餘寫在我的臉上。

劉華也是一副得意洋洋地看著我,看那小樣對我也是對我愛意漸生。我們相互對望,好似一鍋煲了很久的湯,只需一個引子,加大火力,就沸騰了。

劉華在我姐家坐了一會兒,就提議我出去走走。來到小河邊,何對岸是一望無際的麥田,青青的麥苗已經拔節了,綠油油的,實在讓人賞心悅目。我們就在這輕鬆的氛圍裡,你一言我一句地興奮地聊起來。

「你在你姐夫廠裡幹?」

「恩」

「那什麼鬼地方呀,荒郊野嶺的。」

「有什麼法子,多大本事吃多少飯。」

「瞧你多沒勁,現在是競爭社會,你得時刻準備著,等我找個關係在縣城給你找個工作。」

「那就讓費心了。」

「費心不要緊,別把事費了就好。」

……

姐夫看出我和劉華對是眼了,就發表了自己的看法:「我看這人有點西鬼聊天的,你應該多觀察他一些日子!」

「為什麼?」我不解的看著姐夫,「我看他很有青春活力的!」

「得了把你!」姐夫用研究的表情看著我,「你動動腦子好不好,他家住城邊,大爺又是大老闆,人長得也體面,口若懸河,儼然一位叱吒商海的成功人士,啥樣的姑娘找不到,還能輪到你?」

「他說了,他談了好幾個,都是‘瓶裝貨’,實在沒法談下去了。」我向姐夫解釋道,「他說見到我,就有一種相見恨晚的感覺,他……」

「他他他,他什麼呀!」姐夫堵住我的話語,「你怎麼這麼單純,他說啥你就信啥呀?賣瓜的還有說自己的瓜不甜的?我看你還是放一放吧,對他的未知事兒太多了,找物件哪能像你這麼衝動的,她需要一個等待的過程,沿途充滿了奇遇!」

「哪有你說的那麼邪乎,該出手時不出手是要吃虧的!」我端出自己的理念,「我可以借助他把我理想的版圖延伸到縣城,因為我現在需要的就是這樣的位置!」

「好哇,那你就等著吧!」姐夫見收不住我的心,就冷笑道,「到時別冤得打天!」

說到這兒,姐夫就神情沮喪再不理這茬兒了。他這一撒手,正合我意,我馬上和劉華聯繫上了,這次見面後,感情完全擰成一股繩了。

那天上午,他一早就騎著摩托來了,二話不說就把我帶到了城裡的一家商場,拍了拍我的肩:「老婆,喜歡什麼,儘管挑!」

我的臉一下蒙上了紅布頭,媽呀,張嘴就老婆,怎麼這麼隨便呀!他卻不已為然,大大咧咧地:「給我面子,大方點兒唄。」說完,他自作主張給我挑了幾套春裝,又買了一大堆化妝品。看他都不帶皺眉頭的樣子,儘管我心痛錢,但心裡卻很受用。出來的時候,劉華告訴我,其實他也是苦出身,他媽在他很小的時候就去世了,他是最小,兩個姐都已出嫁,他父親常年在他大爺的建築公司打工。

說著說著,不自覺得我們就到了建設路,劉華告訴我,他家就在前面不遠,要不進去坐坐?

我是不想去的,但從心裡又急著看看他家是什麼樣。劉華許是猜出了我的心思,更熱情地介紹起來:「俺爹本要給我買樓的,只是還有四見老房,眼見著村裡就要規劃了,住樓房就是早晚的事。」

到劉華家,果然看見,矮矮的平房被面前五層高的樓房擋了個嚴嚴實實。進了劉家,屋裡的光線更暗,劉華便讓我上炕,他隨手打開電視,畫面正上演著床上的鏡頭。劉華就沖我壞壞地笑,弄得我很尷尬,只好說道:「出來都半天了,我姐該著急了,我得回去了。」

「急啥呀,一個大活人還能丟了不成?」劉華豪邁地說,「老婆第一次上門,怎麼也不能空著嘴回去吧?」

「你真能耍貧嘴。」

「是嗎?」劉華很自然地向我伸出了手,「你就跟我時髦一把吧。」

我心如鹿撞地把手伸向他,他溫暖的掌心握住了我的手,愛惜的把我擁入懷。

第一次被男人擁抱,雖然愕然,但身子卻如一團爛泥,陶醉在他的懷抱中,霎那間,我覺得自己要幸福地融化了!

劉華眼裡滿是柔情,他的唇慢慢地湊了過來。我本想輕輕地躲開,但又想,初情是彌足珍貴的,我不想認為的破壞!他老道的吻,讓遠離家鄉的我體會到了家的感覺。在這個沒有陽光的屋子裡,他便是我的陽光,看到他,我就像看到了久違的陽光……

我倆的情感仿佛漲潮的海水,洶湧澎湃勢不可擋。隔三差五,劉華就把我帶到城裡住幾天,他帶著我吃遍了縣城所有大大小小的速食飯店。我呢,也以他為中心,跟他在一起,他就是我的世界;不跟他一起時,世界就是他。

而回到廠後,當我在車間裡談起這些,工友們個個眼紅地直誇我真有福氣。姐夫卻嘴一撇:「啥福呀?豆腐吧。」

我特生氣。姐夫就對我說:「你呀,別幼稚了,就你那物件,我找人打聽了,人家都對他避而不談,你難道不覺得問題很嚴重?」

「有什麼問題?」我不已為然。

姐夫接著說道:「有些事兒吧,我告訴你不是,不說也不是,因為戀愛中的女人都是弱智。」

我吹嗤以鼻,「你是不是也眼氣我嫁到城裡?」

「你,你混帳!」看著姐夫氣得五官更離奇的樣子,我突然後悔自己不該口無遮攔。我語氣緩和,「那你說怎麼辦?」

「咱現在根本不瞭解他的為人,打聽也打聽不出詳細情況。」姐夫說,「萬一找個花花公子,你說你這輩子不等於跳進了火坑!」

「不會那麼嚇人吧!」我一副不容置疑的表情,「我的感情已經被他連鍋端了,他也已經入住我的心田,忘卻是難忘的!」

「唉,你已經身受其害。他這種人最擅長的就是用浪漫碰撞的火花點燃你,使你在燃燒時忘掉現實。這種熱烈的愛情都是由心靈空虛點燃的,它像閃電,非常美,卻難長期維持!李花,你聽我的,和他斷了吧,一個不確定因素的男人不值得你這樣愛得忘掉自我,這社會越來越不歡迎不顧一切的愛!」

「買賣可以打折,愛情卻不能打折扣!」我嚴肅地對姐夫說,「女人對愛的視覺是尖銳的,她不會對一堆垃圾產生愛的衝動,我不相信世界上還有比他更好的男人!」

「李花啊李花,你真是不見棺材不掉淚!那你就等著瞧吧!」姐夫狠狠地把煙蒂丟在地上,用腳使勁搓碎了……

本來我和姐關係就有點僵,現在又和姐夫對立起來,我索性卷了鋪蓋住進了劉華家,建立起兩人一體化小家,我們在一起的每一天,都和春節般喜慶。劉華絕對是製造和播灑陽光的人,與他在一起,縱然心頭有千絲萬縷惆悵與悲傷,一看到他充滿陽光的笑臉,一聽到他春風話語般的陽光,一切的不順與哀愁刹那間一一化解。

既然和他走到了一起,我骨子裡就有了一種自立的情節,我必須對生活提出更高的要求,那就是結婚。

令我意外的是,劉華沒有正面答應我。他笑著把我攬在懷,摸著我的頭:「著什麼急呀,我這麼個大男人就這樣被你俘虜了,你不覺得過程也太沒勁了!」

我就像被他馴化的哈巴狗,聽他如此一說,我沒詞了,只是調皮地向他做鬼臉兒。

歡快的日子總是過得風快,跟劉華認識的時候還是春天,不覺中,季節的腳步已經邁進了秋季。

我喜歡絢麗燦爛的秋色,因為它代表成熟、昌盛和繁榮,也意味著愉快和富強。我現在的心情跟眼下的景象極為相似。最凸顯得就是我懷孕了。能和劉華結下愛的結晶,是一件多麼愜意的事啊!

但我沒告訴劉華,我想等到過了流產期,告訴他的同時一便催他登記結婚,那時他不結也得結。

令我沒想到的是,當我把這喜事告訴他的時候,卻碰了個跟鬥!

那是一個我倆剛銷魂後,他撫摩著我滑嫩的肌膚,絮絮叨叨地在我耳邊甜言蜜語的,這是他一貫的毛病,親密完後非得呢喃一番方能入睡。機不可失的,我趁此把事說了,我滿以為他聽後定也會和我一樣不亦樂乎。一丁點也沒想到,本躺得熨熨帖帖的劉華撲愣一下翻身而起,瞪著眼珠子沖我嚷起來:「你……你什麼意思?」

「結婚呀,你說什麼意思?」我被他的舉動弄得不知所措。

「做掉做掉!」他煩躁地沖我只甩手,「明兒就去做了!」

「我不去!」我委屈的淚止不住汩汩而下。

「你先別激動,李花,你聽我說。」劉華努力讓自己鎮靜下來,一字一板的闡述他的觀點,「我不想讓你這麼早當媽,是因為生完孩子會影響美觀的,你還年輕,為什麼就不能多享受幾年的青春?咱好好享受二人的世界吧!孩子,其實只是生活中的一個符號,他隨時都可以產生,而二人世界卻是無法複製的快樂,我們不能急著把自由荒廢在二人世界的半道上。」

「廖論!為了自己享樂竟毫不痛惜殺害骨肉,你也太自私了吧!」

「李花,我的意思是……」

「你別說了,我不聽。」我知道他能言善辯,自己根本不是他的對手。但我從小任性,認准的事一般不容易往回拉,因此,我乾脆不給他說話的份兒,只強強地撂給他一句話,「孩子在我肚裡,生不生我做主!」

劉華還想施展巧舌如簧的攻勢。然而,我已失去聽覺,任憑他怎麼掰掰,也是白搭。

劉華黔驢技巧,不得不將他的觀念就地滅亡。他不再提做掉孩子的事宜,只得答應我臘月結婚。這些決定,都是在他爹從工地回來後商議做出的,至於他們父子倆都說了些什麼,我一概不知,因為他們沒有當著我的面。

但是,據我觀察,劉華他爹對我和他兒子的婚事並不怎麼放在心上,一副可有可無的模樣。這是他爹天生的性格?還是不喜歡我,或是不喜歡劉華?我無法說清,我只能做一個兒媳的職責而已。

終於熬到了婚期,婚禮並不隆重,只是在一個很普通的飯店辦了幾桌酒席,與想像的宏偉氣魄相差甚遠。讓我疑惑的是,酒桌上並沒看到他大爺。說是出差了,你說什麼要緊的事兒非要趕在侄子婚期?整個家族就出了他這麼個重量級,婚禮上還指望他增輝呢!

婚後我對劉華流露過,他卻不暢不歎地,一副無所謂的表情,我不明白這裡面究竟是包含的意思,問也沒問出個所以然來。

我還發現婚後的劉華各方面似乎都有了微妙的變化,尤其是對我的態度,不但不帶我下館子,有時候讓他陪我上街買點嬰兒用品,他就滿腹牢騷:「你哪來那麼多毛病,咱兩個人還顧攬不過來,還生什麼第三者,你煩不煩!」

你聽聽,這是人說的話嗎?結婚生子本是人之常情,而他——,一股悔意突地湧上心頭。

有時候,氣不過了,我就跟他鬧。可他總是煞有介事跟我講所謂的道理,我說過,他嘴上的功夫很厲害,遇到些比較抽象或專業性強的話題,我就完全摸不著邊了。

總之,我倆的觀念出現了變異,感情都沒法正常工作了。雖然他心情好的時候變著花樣取悅我,但我卻怎麼也開心不起來,原有的激情已經消耗殆盡。

就在這疙疙瘩瘩的日子裡我熬到了孩子的降生。孩子出生那天,劉華不在家,打電話,他居然說趕不回來,口氣淡的,氣得我差點早產,幸虧,那幾天公公都在家,於是就讓大姑姐到醫院陪護我。

孩子生得很順利,是個大胖小子。把一家人歡喜得——,特別是劉華的奶奶,樂得像個彌來佛。之所以這麼高興,是因為她所有的孫子盡生女孩。奶奶當眾拿出五千塊錢給大姑姐,讓她多買些營養品,好好犒勞我,多下奶,滿足她重孫子的胃口。

大姑姐點頭弓腰地應著,一點也不敢怠慢。說起劉華的奶奶,那可真有得說了。老太太倆兒子,倆閨女,包括孫輩,除了劉華敢跟她耍個猴兒,其餘的都對她必恭必敬。就連當經理的大爺也得讓她三分,在公司的一些人事安排上,老太太也插一腳,且說一不二,從來不敢不聽她調遣。這事兒村裡人都知道,有嘴巧的乾脆就送給她個雅號——慈禧太后。

有了這麼一說,誰要進公司謀個好差事,就沒有去找她兒子了,直接就去拜見慈禧太后,向她請了個安,再把禮品奉上。你就家去靜侯佳音吧,不出幾天,你一準如願以償。如此一來,霸道的老娘和霸道的兒子居然引得了全村人的讚譽。

丈夫直到兒子快滿月了,才姍姍來家,進屋後也不像許多父親一樣,直奔兒子。其實,兒子長得虎頭虎腦,和他很相似。按說,人生頭一次當爹,對兒子應該親得要命,他卻恰恰相反,天生跟兒子有深仇大恨似的,竟然一次也沒抱過兒子。

也不知怎麼搞的,兒子生來老愛發燒,雖然燒得不算厲害,但一燒起來就哭鬧,尤其是晚上,覺很少,他不睡,我也別想睡,有時困得實在挺不住了,就讓劉華替我抱一會兒。沒想到,這就徹底惹惱了他,當即沖我叫嚷起來:「我告訴你不生你偏要生,這回好了,不但把你對我的愛奪去了,竟還要讓我侍侯他,美兒個病兒!」

「劉華!你說得是人話還是鬼話?就你這樣將來怎麼向兒子交代!」

「交代啥?老子還不知找誰交代?」

「劉華,我真懷疑當初你對我的熱情是怎麼裝出來的?我現在困得都睜不開眼了,你居然還冷嘲熱諷的?你既然管不了孩子老婆,那你結什麼婚!」

「哎呀李花……」

「你別李花蘭花的,潔淨的花朵不是你這種人叫的!」我就像過河小卒頭也不回地說,「你這個變態的人,連自己的親生兒子都不管,你屬騾的呀,就管你這輩兒!」

兒子被我倆的吵鬧驚嚇得更哇哇大哭。

「行啦,你們還讓不讓人活啦!」劉華雙手捂著耳朵,歇斯底里地嚷,「深更半夜地又是吵又是哭,再哭我就把他弄死!」

「好小子,別嚇唬人!」我把兒子硬生生地塞到他懷裡,「摔呀,誰不摔是孬種!」

「你再說一遍!」劉華臉漲得發紫,手指著我的腦門,「你以為我不敢摔,是不是?」

「你摔呀,有種你就摔!」

這時候,兒子不識時務的也亮開嗓子,劉華「撲通」一聲真的把孩子摔在了地上。

我整個人都木了。呆呆地看著劉華,惟恐孩子不死,又瘋狂地從地上抱起孩子,再次摔到地上。

我突然醒悟過來,猛地撲向兒子,兒子似乎聽懂他媽媽的呼喚,微微地動了動,嘴裡再也沒有發出任何響動!

巨大的悲痛襲上心頭,我當即不省人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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