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章 簫聲起

連著下了幾日的雪，今兒清晨終於停了，雲層裡還透出些微的陽光，溫柔地灑在菱歌城上方，照著雪地裡的倒影，越見清明了。百里傾塵坐在荷花池旁邊的亭子裡，那一身白仿佛也融進了雪裡，只有那一頭披肩的青絲，倒顯出幾分極致來。亭子外的樹枝上露出點點的紅，卻是幾株梅花，看樣子開得正好。

墜兒端來剛煮好的胭脂醉，還特意精心挑選了幾個別致的白瓷小杯，在大理石桌上一一擺好。

「大小姐，玄華少爺他們是今天去月城麼？」墜兒提起茶壺來，小心地往杯裡斟茶，依舊是那如血的顏色，依舊是那樣的晶瑩剔透。

「嗯。」百里傾塵垂目，輕抿一口茶水，胭脂醉的香氣頓時溢滿肺腑。

「漠閻少爺和唐護衛也去了，是去辦很重要的事吧？杜家也在月城，杜家不是跟我們有仇麼？……」墜兒放下茶壺，在亭子裡走來走去，她並不瞭解菱歌城跟杜家的過節有多深，這些商業和江湖上的事百里傾塵不讓她知道更不會讓她參與。

「只是些生意上的事，我讓他們過去處理。」百里傾塵語氣很沉緩。

「哦。」墜兒甜甜笑著，繞到百里傾塵身後，輕輕給她垂著肩，「這些事墜兒都不懂。」

「你不需要懂。」百里傾塵放下茶杯，看裡面緋紅的液體輕蕩，眼神有些空洞。

「大小姐你說什麼？」墜兒歪著頭問。

「沒什麼。」百里傾塵轉過身看著她，「你先回去吧，我一個人坐會兒。」

「是，大小姐，那墜兒先回雨芙閣去。」墜兒朝百里傾塵一笑，轉身出了亭子。

「大小姐真是好興致，老遠就看到你們主僕二人在這兒有說有笑。」墜兒剛走，宇辰冽不知從哪兒冒了出來。

「宇公子也好興致，一大早偷聽別人說話。」百里傾塵沒有看他，只低頭慢喝著茶。

「大小姐取笑我麼？我是不小心聽到而已。」宇辰冽在百里傾塵對面坐下，薄唇微揚，束髮的緞帶和著髮絲垂在一邊，略顯庸散，細膩的陽光落在他臉上，盡是溫暖。

百里傾塵未置一語，只展開一個白瓷杯，斟了一杯胭脂醉，只手推到宇辰冽面前，「宇公子嘗嘗這茶可好？」

「色澤嫣紅，清透無質，茶香四溢，不用嘗就知道是極品。」宇辰冽修長乾淨的手指輕觸杯沿，對百里傾塵微微一笑，端起茶杯來送到唇邊淺酌。

「胭脂醉果然名不虛傳，大小姐真是懂得享受。」宇辰冽放下茶杯看著百里傾塵道。

「享受？」百里傾塵哂笑，「不過是一杯茶而已，它再好，也只能是一杯茶。」

宇辰冽笑而不語。

這時吹過一陣風來，亭邊樹枝上飄落片片離碎的雪花，還有墨梅的香氣，絲絲圍繞著亭中的兩人。

「他們出城了麼？」百里傾塵站起來，伸手接住一片雪花，卻瞬間消失不見。

「嗯，我看他們出了百里宮，現在差不多出菱歌城了。」宇辰冽看著她的側臉，沉吟道：「你是正式向杜家宣戰了麼？」

「宣戰？」百里傾塵轉過來看著他，「你說呢？杜祈明不也是你的仇家，這樣不正合你意麼？」

宇辰冽站起身來：「你說得沒錯，正合我意。」他看著她，眼神有些複雜。

百里傾塵別過頭，不知道為什麼，他的眼神總是會讓她感到莫名的心慌，她不想任何人讀懂她，包括宇辰冽。

「我有一件事不明白。」宇辰冽再次發問，「你從來沒問過我的事，對這麼個陌生人，難道你沒有一絲的懷疑麼？」

「別人的事，我沒興趣知道。你要說自然會說，我何必問？」百里傾塵走到亭邊背對著宇辰冽，「我不是沒懷疑過你，只是，我既然把你帶了回來就不會再多追究什麼，再說，你是站在我這邊的不是麼，所以，我不管你有什麼目的……我這樣的回答，你滿意麼？」百里傾塵回頭看著他。

宇辰冽聽她這番話，有一瞬的怔住，但又馬上揚唇一笑：「我知道了。」

杯裡的茶已透出些涼氣，百里傾塵坐下來，重斟了兩杯。

一陣簫聲從亭中傳出，靜靜飄浮在百里宮的上空，聲聲幽謐。

樹枝上的雪依然在飄落，圍繞著亭中的兩人，那株株墨梅也更顯清晰，枝枝玲瓏，朵朵旖旎。

菱歌城外樹林，一輛馬車正緩緩行駛著，前面離馬車不遠的地方有一男一女，看見馬車駛過來，女的歡喜得跳了起來：「來了來了，公子，馬車來了。」

那丫頭原來是晴鴿。

「看見了，瞧你高興得那樣。」瑾畫手執黑扇，扇子在手中來回轉動著。

瑾畫和晴鴿站到路的中央，等著馬車靠近。

「瑾畫少爺？」唐風停下馬車，一臉迷惑。

「怎麼才來啊，少爺我等很久了。」瑾畫走近馬車，嘴裡雖抱怨著，臉上卻笑得燦爛。

馬車的簾子被挑開了來，玄華側身坐在馬車內，漠閻則坐在另一邊。唐風接過簾子來挑高，玄華躬身從馬車裡出來，銀色髮絲從肩上滑落，散在胸前。

「怎麼，又想溜出去玩麼？」玄華站在馬車旁，笑看著瑾畫。

「知我者，玄華也。」瑾畫雙手環胸。

「你以為去了會有得玩麼？我們可不是去遊山玩水的。」玄華故意皺了皺眉頭。

「你們忙你們的，我們玩我們的，對吧晴鴿？」瑾畫用手肘碰了碰站在旁邊的小丫頭。

「對啊對啊，我跟公子去玩，玄華少爺你們去忙。」晴鴿點頭如搗蒜，這丫頭對主子真是忠心耿耿。

「晴鴿，上車。」瑾畫給晴鴿使了個眼色，繞過玄華逕自躍上了馬車。

「是，公子。」晴鴿嬉笑著跟著主子上去。

玄華看著二人，笑著搖了搖頭，也上了馬車。

「唐風，走吧。」

「是，公子。」唐風放下簾子抄起馬鞭。

「駕……駕……」

馬車加快了速度前行，「得得」的馬蹄聲迴響在林中，震落了枝上白雪。

月城杜家。

「小姐，你最愛吃的雪糖糕來啦，煙煙才做的。」

杜濂雪的閨房，一個梳著雙髻的丫頭把託盤放在桌上，裡面放著白色的糕點，看起來很美味。可是杜濂雪卻趴在窗邊，手指有一下沒一下地敲著窗欄，一臉的失落。

「小姐？小姐？」煙煙走到窗邊，輕聲叫著。

「煙煙啊，你說我怎麼那麼笨啊。」杜濂雪歎了口氣。

「啊？」

「上次溜出去，我怎麼就不多玩幾天呢，早早地就回來了，被爹罵了不說，現在倒好，出不去了。」杜濂雪換了個姿勢趴著，瞪著房外看守她的家丁。

「小姐還想溜出去啊？」煙煙繞到另一邊急得直擺手，「不行不行啊小姐，少爺說小姐再跑出去會打斷煙煙的腿的。」

「煙煙。」杜濂雪長長地叫了一聲，站起身來道，「我又沒說要出去，你緊張什麼。」

「煙煙，是怕嘛……」丫頭嘟了嘟嘴。

「哎，怎麼辦，我快被悶死了。」杜濂雪在房中走來走去，「怎麼辦怎麼辦……」

煙煙瞪大了眼睛看著杜濂雪，她得把小姐看緊了，她的腿要緊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