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眼淚化作裹屍棺

而從今天開始，外面世界所發生的一切，貓大爺都不關心了，它唯一在乎的人，只有楊玉環。

它只是一隻貓，還能要求它做什麼呢？

咬開楊玉環身上的衣服，看到原本白玉般的肌膚上佈滿了痕跡，貓大爺眼睛變得通紅，那兩個老賊，讓他們死一百次都不足以抵過主人受到的傷害！它養尊處優的主人啊，為何要讓她受到淩辱！如果自己真的是只貓妖就好了！一定會毫不猶豫地去把那些賊子咬死！辱屍之仇，不可不報。

「喵喵~」一隻黑白相間的小貓走到貓大爺身邊，伸出舌頭舔了下它頭上的毛，「相公，報復那些混蛋的事以後再說吧，眼下最重要的是讓主人入土為安啊。」

「不！」貓大爺伸出鋒利的爪子，「我才不會讓主人離開我呢！」於是，從這一天開始，貓大爺寸步不離地守在楊玉環的屍體旁，直到屍體腐爛不堪發出了惡臭，其他小貓才把貓大爺拉開，準備把楊玉環下葬。

「你們這些兔崽子！我可是你們的父親大人，你們居然這樣對我！」貓大爺忿忿不平道。其他小貓見狀哼哼兩聲，沒有理會它。祖宗喲，再這樣下去，你可就得真去陪恩人了。

「等一下！」關鍵時刻，貓大爺腦袋裡突然靈光一閃，它想到了自己還是流浪貓時聽到的一個傳聞：苗疆的人在自己親人死了之後，因為捨不得他們走，便放了一樣最珍貴的東西在屍體旁，這樣能夠召回逝者游離在外的靈魂，甚至能使其肉身不會腐爛，與在世時一模一樣。

「喵？」其他貓驚訝得張開嘴巴，荔枝皮順勢掉到了地上。

「大貓喲，你是不是發燒了？吃錯藥了？」頗為有地位的大貓夫人走到貓大爺身邊，擔憂道。

「我說的是真的！當年我還是一隻草根貓的時候，真的有聽過這個傳聞！」貓大爺沒想到，在這個家族裡，自己的威嚴居然遭到了挑戰！這絕對不能忍！得想想辦法，讓自己的威嚴重塑起來！

「可是，正如你說的，這只是一個傳聞哪，傳聞怎麼可信？」貓大爺的大兒子貓大漫不經心地說道，它的爪子放在自己才出生不久的兒子小小貓的肚子上。

「怎麼就不可信了！怎麼就不可信了！」貓大爺怒視著貓大，作為第一個孩子，貓大是在貓大爺的期待著出生的，貓大爺本想著自己終於可以一展雄風，樹立威嚴了！可沒想到首先就在貓大這兒吃了癟。對於父親的話，貓大總是叫它往東它就往西，最過分的是，貓大居然說荔枝難吃！荔枝是多麼地美味啊，它居然不會吃！

在知道貓大討厭吃荔枝之時，貓大爺感覺自己遭到了背叛。若不是宮裡只有自己一隻公貓，貓大爺真的懷疑貓大不是它的親生兒子！

所幸的是，接下來出生的幾隻小貓，都還算溫順，很聽自己的話，最關鍵的是，與自己保持著同樣的生活習性！貓大爺作為家長的威嚴和自信終於找回來了。

但是，這也沒有減少它對貓大的深惡痛絕啊！

而今在這個關鍵時刻，這臭小子居然又反駁自己了！新仇舊恨加起來，足夠貓大爺一個月不讓貓大吃魚幹了！

「我告訴你，我一定會找到方法的，現在，貓二，貓三，貓四，你們給我守著主人的屍體，不准其他人靠近！」

「好的父親大人！」三隻憨厚的小貓立刻答道，走到楊玉環的屍體旁，一貓站在一角，形成了黃金三角。聽山下的人說，三角是最穩固的，謔謔謔，它們三兄弟是多麼地聰明啊！

貓大看到那三隻蠢貓呆呆地站在那裡，向它投過來耀武揚威的眼神，貓大轉過身去，用屁股對著自己的弟兄們。

而它們的父親大人，貓大爺雙爪背在身後，思考著主人的親人最親密的家人是誰，能召回她魂魄的東西又是什麼呢。

貓大爺仔細回想著遇到楊玉環之後的事情。

楊玉環自小養尊處優，活在‘天下第一肥美’的光環下，但是除了她的親近之人以外，很少有人知道她根本就擔不上‘肥’這個名號，美倒是名副其實。她喜歡的，是如野丫頭一般在郊外撒歡，而不是如一個傀儡般整天待在閨房裡，做那些人們希望她做的事情。

主人的親近之人？貓大爺拖著並不存在的腮幫子思忖著。不知是楊家祖傳下來的生性淡薄還是什麼的，無論是主人楊玉環，還是她的親人，都對彼此間的來往十分地冷漠，似乎遺傳的血緣裡就只有冷淡的因數。那是丫鬟小雅麼？貓大爺很快就否定了這個答案，自從楊玉環在夢裡看到小雅背叛自己後，就對她保持戒心了。

啊，還真是難想啊！貓大爺懊惱地抓了抓自己已經很雜亂的貓毛。從皇宮‘遷徙’到這裡之後，它的生活品質就大大地降低了！也沒有細心的宮女給它整理貓毛。

「最親近的，也不一定是人嘛……」貓大爺突然嘟囔道，主人最親近的，不是自己嗎？睡覺的時候和它同床共枕，用膳的時候把最好吃的擺在它面前，有什麼煩心事也是和我說……

「我知道了！」貓大爺拍了一下腦門，往停放著楊玉環屍體的房間走去。

呵退了貓二、三、四後，貓大爺一臉悲慟地跪在楊玉環面前，不過，沒多會兒就跳到了她的身上，最喜歡的，果然還是吃主人的豆腐啊！「主人，我是你最親近的小喵啊，你快快回來吧！快回到小喵的身邊，小喵很想你，喵喵~~」自從離開主人後，她就過上了受凍挨餓、膽戰心驚、顛沛流離的生活，最最淒慘的是，不能躺在主人的懷裡！主人，小喵真的很想你！

「嗚嗚嗚~~~」貓大爺哭泣的聲音越來越響亮了！在場的貓們都禁不住打了個哆嗦，這聲音，可以媲美鬼哭狼嚎啊，但是隨後，見過楊玉環的小貓們就想起了那個給它們庇護的溫情女子：楊玉環，而沒有見過的，看到自己的長輩和兄長們這般傷心，也開始情緒感染起來了。

沉浸在哭泣中的貓們沒有發現，自它們的淚水滴落到楊玉環的身上時，就發生了奇異的事情。淡藍色的淚水所滴落之處，屍斑就慢慢地消失，而山外，正狂風大作著。

「傳聞是真的！」貓二突然興奮著大叫道。聽到這句話，小貓們看向楊玉環的肉身，所看到的，是一個仿佛只是沉睡了的美人，她的肌膚，依然白皙如玉。

「貓大，貓二、貓三，你們馬上給我下山去找來辣椒末，越多越好！」

在貓大的帶領下，三隻貓很快就找來一大捧辣椒末，過程的艱辛，從它們亂糟糟的貓毛中就可以看出來了。

於是乎，在接下來的三個時辰裡，所有貓們盡情地在楊玉環面前哭泣。直到眼睛通紅再也流不出淚水才停歇了。可惜的是，之前那種異常的現象沒有發生，屍體上的屍斑又回來了。

小貓們一直哭著，都忘記了時間，對於它們來說可能只是流淚與不流淚的區別，外面紛飛的戰火也與它們沒有絲毫的關係，而時間，卻是過去了三個月。在這三個月裡，小貓們保持著同一個姿勢，對著楊玉環的肉身哭泣。

「大貓，你的眼睛！」貓大夫人驚呼道。只見貓大爺的眼睛裡滲出了血淚，血淚滴落到屍體上，與其他的淚水匯合起來，竟發生了不可思議的反應。淚水發出了耀眼的光芒，在光芒退卻後，凝結成冰塊，包裹住了楊玉環的肉身。與一般的冰塊不同的是，這裡的冰塊都是淡藍色的，那是因為貓們的淚水是這個顏色。

「太，太嚇人了！」有的小貓嚇得後退了一步，好不容易醞釀出來的悲傷情緒就這樣消失了。

而冰塊，還在不斷地凝結著，最終形成了一個淡藍色的棺槨，而楊玉環的肉身，也看不到了。但異象，沒有就此停止。棺槨周邊的地面突然震動起來，隨後又凹陷下去了。而淡藍色的棺槨，就隨著凹陷的地面往下墜落，直到有百尺深了，才停止。而原本安放楊玉環肉身的地方，憑空長出了很多藤蔓，覆蓋了凹陷下去的土壤。

「這到底是什麼法術啊！怎麼會這樣？」淡定如貓大，也開始咆哮了。

為了顯得自己是一隻見多識廣與其他貓不同的的皇家貓，貓大爺鎮定自作地站在冰塊前，仿佛這種事兒自己見多了去般，但其實，它內心的驚訝並不比其他貓少啊！

「小喵，謝謝你……」突然，貓大爺聽到了一個許久未曾聽到的熟悉的聲音，那是，它最親愛的主人啊！而現在，淚水卻是早就流幹了。抬起頭看向半空，楊玉環正淡笑著看向它，透明的身體在陽光的暈染下有一種格外的美感。她的臉上一片安詳，如一個慈悲為懷的神仙，包容著芸芸眾生。

「主人，是你麼？真的是你麼？」在這個時候，他們是能心意相通的，是能說出同樣的語言的。顫顫巍巍地伸出爪子，想要回到主人的懷抱，然而，終究觸碰到的，只是一個幻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