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一碗面引起的殺意

東陽侯雲氏，百年前也是齊月國的開國功臣，承爵至今，根脈深厚而枝葉磅礴。

雲氏老夫人誕有二子，長子雲岐就任翰林學士，次子雲崇繼承爵位。因老母尚在，故而兩房也並未分家。學士府毗鄰東陽侯府，兩府中間打通了，連著一座莊宏富麗的園子，是名浣花園。

這浣花園內，住著一位江湖郎中。因早年曾受雲氏恩惠，半年前自願入府為年老體弱的雲老夫人調理身子。

此刻雲鶯站在浣花園的春山居外，頭腦漸漸清醒，僵硬的四肢不敢向前，亦不肯後退。

是她糊塗了，宋大夫雖醫術高明，但脾氣甚是古怪。他只醫治雲老夫人和後來入府求醫的南榮王小世子，完全沒有把雲家其他人放在眼裡，又怎麼可能會救治一個小小的丫鬟？

可想起奄奄一息的春桃，雲鶯還是鼓起勇氣踏了進去。

春山居內擺滿了藥架，濃烈的藥味交織混雜，並不好聞。

雲鶯放輕了腳步走進去，四下環顧，卻只看見了一名曬著草藥的年輕男子。

他穿著一身淡灰色的衣衫，寬大的袖子挽起，露出了清瘦卻不失力量的手臂。烏黑柔順的墨發半綰著，別著一支樸素的銀簪，面容清雋沉靜，深邃的眼只專注面前的草藥。

「勞駕。」

輕柔的聲音打斷了他的思緒，男子抬起淡薄的眼，便看見了站在藥架中間的雲鶯。

那一道冷淡的注視，如一捧雪般浸潤著她的血液。

雲鶯溫聲道：「請問宋大夫在嗎？」

宋檀玉冷冰冰地睨著她：「你遲到了。」

雲鶯一怔，立馬便明白他認錯人了。

「我不是……」

「跟我進來。」

他丟下藥架轉身進屋，雲鶯只好跟過去。

屋內比她想象中還要大。

此處原是浣花園內的避暑居，從三年前宋檀玉入住雲府，便成了他的私人領地。平日裡除了雲老夫人和南榮王小世子，就只有灑掃和送飯的丫鬟能進來。

雲鶯一踏進去，一把掃帚便丟在了自己面前。

「把屋子收拾乾淨，角落裡的髒衣服也一併洗了，你就可以滾了。」

宋檀玉冷漠地吩咐一句，便去一旁看書了。

雲鶯看著他熟練地翻找醫書，心下對他的身份也已瞭然。

只是仍有些詫異，這位傳聞醫術高明的宋神醫，竟然如此年輕！

雲鶯沒有直接挑明自己的來意，而是默默地拿起掃帚，笨拙地收拾屋子。

屋內並不髒，她兩三下收拾妥當，便費力地提著髒衣簍去了院井旁。

自始至終，宋檀玉沒有看她一眼，只是專注地翻看著醫書，時不時地眉頭緊皺。

有腳步聲接近，原是雲老夫人身邊的婆子前來送飯，宋檀玉卻道沒胃口，讓人把飯菜撤了。

「這宋大夫不僅脾氣怪，胃口也刁得很，這般山珍海味都不肯吃……」

雲鶯埋頭浣洗，冷不丁聽她們嘀咕了一句，抬眼看著坐在窗前啃饅頭的宋檀玉，心裡頓時有些主意。

宋檀玉自幼漂泊，早就習慣了粗食簡居。對他而言，食物不過果腹之用，能填飽肚子就行。

直到雲鶯將那碗漂著辣油的素面放在自己面前，宋檀玉才意識到，何為故園風味。

意識從久遠的記憶中抽回來，宋檀玉抬眼看她，眼神前所未有的冷。

「何意？」

雲鶯避開他的審視，乖順道：「宋大夫不習慣雲府的飯菜，想來是不合胃口。方才收拾屋子時，雲鶯無意看見床前的鷹紋玉佩，料想大夫應是突蒙族人，故而斗膽，為宋大夫做一碗面。」

不知是不是雲鶯的錯覺，屋內陡然起了一陣寒意，彷彿要刺穿她的血肉，割破她的喉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