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再也不會拋下你

　　睡夢裡，姜晗茵似是感知到什麼。

　　她緊皺的眉宇頓時鬆開，嘴角牽起一抹安心的笑。

　　顧子卿坐在她塌前，握住她的手。

　　目光緊緊凝著她。

　　他貪戀的目光在她臉上流連，將她眉毛、眼睛、鼻子、嘴巴，每一個五官細節用眼睛描摹下來，跟記憶中的那張臉一一比對。

　　以前的這張臉，臉頰帶著點青澀的嬰兒肥。

　　眼睛會圓溜溜地彎起來，扯著他的衣袖嘟起嘴巴跟他撒嬌，讓他給她帶外面的糕點糖果；這雙眼睛也會迸發出狡黠的光，趁他讀書昏睡時，在他臉上畫上烏龜，讓他又氣又無奈。

　　姜家還未覆滅前，他每次去姜家，床榻上的這個小人，最喜歡扮成小廝模樣，混入他的隨行隊伍中，試圖偷摸溜出府邸。

　　他每回抓住她，她就皺鼻子，眼中急巴巴地掉珍珠，央求他帶她一塊出府玩。

　　她像是掐中了他命脈，知道他見不得她哭泣。

　　只要她一哭，不管什麼要求，他立馬就會妥協。

　　他帶她出府，帶她看城裡夜晚街市上最繁華的燈火，去河邊放燈，聽戲臺上的說書故事，看城池邊上的雜耍藝人打鐵花……

　　每次逛到深夜，她才會依依不捨地回府。

　　每次他送她到家門口，她總是會皺眉嘟嘴巴，像是即將要被拋棄的小狗一樣，可憐巴巴地望著他。

　　「子卿哥哥，你就這樣把晗茵一個人扔在深宅府邸，晗茵一個人會很難過的。你一定要儘快過來接晗茵啊。」

　　顧子卿每次哭笑不得地點頭答應。

　　但姜晗茵卻不放心，一步三回頭地叮囑他，「子卿哥哥，別忘了晗茵哦，一定要記得過來接我，不然我會生氣的。」

　　後來，等她再長大一些，慢慢懂得男女之妨。

　　她不再像過去一樣，每天粘著他。

　　每次見他，都彬彬有禮地跟他保持距離。

　　只有在府裡被關得悶了，她才會拖身邊丫鬟送書信給他，邀他上門，再扮作男裝，同他一塊出府。

　　她不再沉迷京都城內的吃喝玩樂，而是嚮往更廣闊的世界。

　　她讓他帶她去逛城外的桃花嶺，在漫山遍野的花林中奔跑。

　　她喜歡縱馬馳騁，跟他一塊去城外的馬場跑馬。

　　她還喜歡去爬山，提前收集半山腰處最新鮮的五味子來釀酒。

　　……

　　有時候出去遊玩的時候，他們會碰到兩人都相熟的夥伴，會有人藉機打趣她，「跟子卿兄玩得這麼好，每天形影不離的，以後你的夫家保不準要吃醋的。還是說，姜大小姐是打算嫁給子卿兄為妻，跟子卿兄一生一世呢？」

　　每次被打趣，姜晗茵會羞惱地滿面通紅，然後惱怒地瞪回去。

　　但過後，還是同他一塊出去玩，一塊鬧。

　　那些打趣，她似乎從來沒放在心上。

　　有時候，他幾乎控制不住，想要問她，對他到底有沒有過男女之間的心思。

　　但每次話到嘴邊，看到她明亮的笑眼，總會嚥下那些話。

　　顧子卿腦中回憶著以前她的一嗔一笑，五指慢慢從她面龐撫過。

　　一想到相國府覆滅後，姜晗茵這段時間所遭受的所有磨難，他目光漸漸變得沉痛。

　　啞聲嘆息了一聲，

　　「晗茵，你受苦了。」

　　「子卿哥哥現在來了，子卿哥哥現在就帶你走，我再也不會讓你受苦了。」

　　「我答應你，以後再也都不會拋下你。」

　　顧子卿低聲承諾。

　　隨後，他先從懷裡取出一個藥瓶，從裡面倒出一粒潔白如雪的藥丸。

　　餘光瞥到一旁素玉疑惑的眼神，顧子卿解釋道：「這是調理內息、增補氣血的玉肌丸。」

　　「對她無礙，只會有助於她現在的病情好轉。」

　　素玉放下心。

　　顧子卿將藥丸喂進姜晗茵口中。

　　隨後，他將姜晗茵從床上抱起。

　　因為她只穿了薄薄的一層寢衣，所以顧子卿用棉被將她裹起來，接著打橫抱起。

　　對一旁的素玉道：「你收拾點衣物，跟我一塊走。」

　　素玉常年跟在姜晗茵身側，知道顧子卿絕對不會害自家小姐。

　　她點點頭，快速收拾了下，跟在顧子卿身後離開。

　　她想法簡單。

　　小姐自從進了這楚宅之後，沒有一天過得開心，而且這首輔大人身邊，也有柳小姐陪著，對她家小姐也從不上心。

　　既然如此，那她家小姐還不如離開這裡的好。

　　怎麼樣，也比在這裡受苦強。

　　顧子卿像是提前研究過楚府的佈局，他帶著姜晗茵跟素玉，一路穿過楚府後院，宛如步入無人之地。

　　竟然沒有碰上一個攔路的侍衛。

　　大概一炷香時間後，三人走過一片假山，來到楚府的外院。

　　顧子卿繞過假山，來到一扇綠瓦牆前。

　　對素玉道：「只要越過這面牆，就算徹底逃離這府邸。」

　　顧子卿抱緊姜晗茵，腳尖輕點，運起輕功，正要飛躍上去。

　　就在這時，身後忽然傳來聲音。

　　「顧公子，你這貿然闖我府上，不通知我一聲，不太合適吧？」

　　顧子卿身子頓了一下，回過頭。

　　看到楚鄞州。

　　對方沒帶守衛僕人，只有一個人過來。

　　顧子卿盯著來人，眯了眯眼。

　　楚鄞州瞥了眼躺在他懷裡的姜晗茵，眸光從他握著她肩膀的手腕劃過，眼中閃過冷光。

　　「顧公子，我隻身過來，不過是考慮到你的仕途，以及我夫人的名譽罷了。」

　　「我既然能過來，便做了完全的準備，絕對不可能放你帶我夫人離去。」

　　楚鄞州微笑，但笑意很冷。

　　墨眸盯著顧子卿，向他伸手，「將她還給我。」

　　顧子卿看到他動作，立即退後，做出防禦動作，更加抱緊了姜晗茵。

　　睡夢裡，姜晗茵眉頭皺起，似乎是睡得不安穩。

　　她動了動腦袋，在顧子卿懷裡，找了個更加安穩的位置，摟住他的脖子繼續昏睡。

　　楚鄞州注視著她的動作，眸中幽光四射，暗暗握拳，攥緊手心。

　　這女人，從前躺在他身側睡覺時，從來不會露出這麼安穩的神情。

　　他冷笑一聲，盯著顧子卿的眼神，慢慢帶著殺氣。

　　「顧公子，我再說最後一遍，將她還給我。」他一字一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