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輿論殺人

最先發現T大論壇裡趙京墨消息不對勁的是楚泓哲的特助。他跟楚泓哲差不了幾歲，性子也相差無幾。會去關注論壇是因為自家老闆的心血來潮，要給T大的商學院捐圖書館。又讓自己沒事看看論壇，說是看看學校風評。

　　其實仔細想想，T大又不是楚泓哲的母校，他這麼做，應該都是為了趙小姐——說來也奇怪，自從那天自己提醒楚少，他和趙京墨已經離婚了之後，楚少發呆的時間就變得多了起來，甚至會在工作的時間突然走神。

　　他當時有些不明白，要捐就捐，搞這些花裡胡哨的做什麼？

　　現在看到論壇裡的帖子之後，他才明白了自家老闆的良苦用心——他怕趙京墨在和他離婚之後受委屈、被人嚼舌根。

　　「楚少，您看……」特助欲言又止，將手中的筆記型電腦遞過去，「論壇裡有人在說，在說……」

　　楚泓哲立即放下了正在審核的報表，視線大致從螢幕上略過，標題「趙京墨離開楚氏集團生活品質下降」十分惹眼，點開連結之後，趙京墨和柴德佑相協進入小飯館的照片更加令他生氣——生氣到他一時間倒也分辨不出，他究竟是氣她竟然在孕期出去吃這些不健康、沒營養的東西，還是更氣她竟然跟柴德佑一同出入。

　　他想也不想，就按下了趙京墨的電話。

　　「什麼門當戶對，他們即墨公司就是做遊戲的，根本比不上楚氏集團好吧？現在離了婚，趙京墨的即墨公司也不知道被楚氏吃掉多少份額呢！」

　　「對啊，指不定現在趙京墨已經被架空了！」

　　「不過之前我還覺得她挺低調的，她都是出了校門之後走上一段，司機就站在車邊等著她，給她開門，是真的豪門闊太太啊！」

　　「肯定是即墨公司不行了，你看她之前去過那些小餐館嗎？」

　　一句一句，原本是紮向趙京墨的刀，現在楚泓哲知道了之後，仿佛那些刀都拐了彎，向自己飛來。

　　嘟——

　　嘟——

　　嘟——

　　等候音被無限拉長，楚泓哲甚至覺得，那些刀伴著等候音的節奏，不斷地剜著自己的皮肉，連帶著他的心也一點點沉了下去。

　　「你們難道就不好奇，她旁邊的男人是誰嗎？」

　　「啊，姐妹這麼一提，我也想知道！」

　　「我看到男人摟她的肩了，應該是挺親密的吧？」

　　「嘖嘖嘖，週末剛離婚，這才周幾啊？」

　　楚泓哲一手拿著電話，另一隻手滾動著滑鼠，薄唇緊抿，那些話越來越刺眼，話越來越紮心，她要是看到了——

　　「喂？」

　　趙京墨的聲音有些慵懶，大概是剛睡醒。楚泓哲看了看電腦下方的顯示，已經四點多了，她竟然還在睡午覺，那晚上還能睡著嗎？她這樣，能照顧好自己嗎？簡直、簡直是不可理喻！他的眉頭蹙起，手指也開始不耐煩地敲擊著桌面，「現在幾點了？你還在睡覺？」

　　電話那頭的趙京墨遲疑了半晌，才小心翼翼地說道：「啊，我有點累，就睡了一會兒，我們下午是有約了嗎？」

　　楚泓哲一口氣堵在胸口，一時間竟是沒分辨出她是不是在諷刺自己多管閒事，可是沒過多久，那邊好像是反應過來了一般，輕聲嘀咕了一句：「哦不對，我們離婚了啊……」她「嘖」了一聲，似乎在唾棄自己的腦子一般，清了清嗓子，聲線也恢復了一些，「楚少，有什麼事情嗎？」

　　「你今天去吃蒼蠅館子了？」楚泓哲被她冷漠疏離的語氣逼得緊握拳頭，他也跟著不客氣起來，「那是你能吃的東西嗎？」

　　趙京墨安靜了下來。

　　那一瞬間，電話兩頭的呼吸聲清晰可聞。

　　特助察覺到自家老闆的低氣壓，躡手躡腳地退了出去，又輕聲關上門，生怕自己在這件事情上被波及。

　　「我們先不說你懷孕了能不能吃這些沒有營養的東西——看到網上的消息了嗎？」楚鴻哲的聲音愈發低沉，連帶著臉色也更加難看，「你知道這會造成什麼影響嗎？」

　　「他們會真的相信公司效益不好，拋售股票，造成股市動盪，公司股值下降，到時候為了不把公司的決策權讓出去，就要花錢將股權買回來，到時候資金鏈斷裂更加——」

　　「等一下，等一下！」趙京墨連聲打斷了他，「這些知識我這個工商系的學生都懂，不過是去吃了次便宜的小館子，幾十年的股東們不至於這樣就要定我的罪……」

　　楚鴻哲聽著電話那頭窸窸窣窣、大概是從床上坐起來的聲響，突然語塞。

　　「楚少，我已經和你離婚了，我再——」趙京墨原本想說「我再怎麼著也是和楚氏集團沒有關係」，可轉念一想似乎又太過於過河拆橋，「我在學校裡聽同學們說挺好吃的，所以去試試也不算什麼吧……」

　　趙京墨聽著對方的沉默，心裡越來越沒底，她還是害怕他會生氣，還是害怕他們之間的低氣壓——每當這個時候，自己就像是被撈出水的金魚一般，肺裡的空氣都被擠壓，逐漸連思考的能力都被剝奪。

　　她動了動身子，將撲散在額前的頭髮往後撩，清了清嗓子，說道：「楚少，您要是沒有其他事情，那我就先掛了。」

　　楚鴻哲沉吟片刻，才說了一句：「週五晚上的慈善晚宴，你和我一起去。」

　　趙京墨一時間沒反應過來，抿了抿唇：「我現在這個身份陪您去不太好吧——」她的胸口沒有來的一陣發悶，聲音小小的，「王總家的小姐好像對你挺有意思的，你可以找她——」

　　「週五下午我讓人去接你。」楚鴻哲語氣堅定，一如他在工作上的雷厲風行，甚至不聽趙京墨的意見，徑直掛斷了電話。

　　趙京墨所有的不甘和拒絕都被攔截在電話這頭，尖叫著：「我不去我不去我不去！」卻聽到了忙音，她把手機拿過來看了一眼顯示通話結束的介面，氣得把手中的抱枕丟了出去。

　　她的胸口急速起伏著，抬眼看抱枕在柔軟的地毯上彈了彈，又回身狠狠地砸了砸身邊的被子。

　　她就算被威脅，被人從這裡架出去，都不會踏入那個慈善晚宴一步！

　　——她不想去聽那些人在自己背後指指點點，更不想去看那個男人被鶯鶯燕燕環繞的模樣……

　　她彎下身捂住自己的胸口，想要以此緩解心臟被攫住的痛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