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你知不知道羞恥的

柴德佑在學校裡也算是佼佼者，可是在楚泓哲面前還是有些自慚形穢。他清了清嗓子，不自覺地挺直了脊背，向他伸出手去。

　　楚泓哲原本也沒把這人放在眼裡，甚至連他打招呼都沒打算搭理，只是他的那一句「青梅竹馬」又將他的注意力黏了回來。他眼睛眯了眯，不動聲色地上下打量著他：眼前這人長得不錯，那雙桃花眼流轉間盡是風情，唇瓣單薄，又氣質挺拔——倒是和趙京墨有幾分般配。

　　他低頭看了看他向自己伸出的手，眉頭一挑，唇角溢出一聲嘲諷的笑來：這人也不看看自己的身份，要不是他是趙京墨的青梅竹馬，怕是他現在都沒資格站在自己眼前。他看著柴德佑訕訕地將手縮回去，又越過他看著地上放著的行李箱，臉上嘲諷的意思更甚，抬腿便打算往外走。

　　哪知他步子還沒邁開，樓上的門倒是打開了。

　　「阿佑哥！」趙京墨現在又像是個沒事兒人一樣，依然穿著那件藍色的睡裙，大概是為了得體一些，又套了一件黑色長款風衣。她身體前傾，趴在三樓的欄杆上，長髮垂在了半空，俏皮又可愛，「你回來了？」

　　隨後便是拖鞋踩在木質樓梯上的聲音，「噔噔噔」的聲響十分輕快，昭示著主人的開心，聽得楚泓哲的眼角都跳了起來，連帶著一顆心都懸在了半空，生怕她不小心踩空，摔上一跤。

　　她在柴德佑的面前站定，正巧擋在他和楚泓哲面前，歪著頭朝著他甜甜地笑：「阿佑哥這算不算已經畢業了？以後是不是就不用走了？」

　　路過楚泓哲時，連半個眼神都沒有分給他。

　　楚泓哲看著她即使穿著風衣也依然隱約能夠見著的支棱起來的蝴蝶骨，看著她風衣下露出的瑩白小腿，驀地就想起了方才她胸口的綿軟觸感，喉結不自覺地滾動著。他出聲呵斥著：「你這個樣子成什麼體統？」

　　原本就是，一個女孩子家，穿著睡衣站在大庭廣眾之下，這算什麼？

　　趙京墨不耐煩地蹙了蹙眉頭，轉過身看著楚泓哲，臉上一派雲淡風輕：「楚少，這裡是我家，柴叔、阿佑哥，還有王阿姨、宋嬸嬸，都是我家人。」她大概是有些生氣於他的多管閒事，毫不畏懼地直視著楚泓哲冷硬的臉，身子微微後靠在樓梯欄杆上，雙手抄著風衣兜，卻是有些心虛一般護著小腹。

　　聰明如楚泓哲，怎麼會不明白她話裡的意思？分明就是在說他是個外人，在趕著他走呢。

　　柴德佑見著楚泓哲吃癟的模樣，倒像是自行扳回一局似的，舒展著自己剛才被他氣場壓制的筋骨，清了清嗓子，叫回趙京墨的注意力，又伸手摸了摸趙京墨的腦袋：「嗯！以後都不走了！在家裡陪著小墨墨！」

　　這一句「小墨墨」讓楚泓哲出了一身的雞皮疙瘩，他臉色愈加難看，鷹隼一般的眸子死死地盯著柴德佑，又在看到他放在趙京墨頭上的手時，驀地想到了什麼似的，垂在身側的手猛地緊握成拳。

　　——他們結婚三年，最親密的動作不過是在參加晚宴時，她挽著他的胳膊。現在看來，他們這幅模樣才像是情侶、夫妻之間該有的樣子，這三年來是他棒打了鴛鴦。

　　又或許……楚泓哲薄唇抿成一條線，微微眯著眼睛，看向趙京墨，一時間倒也沒摸清，除了自己還有沒有其他人知道她懷孕的事情，他的視線在她小腹上掃了掃：「你——」

　　三年來的默契讓趙京墨幾乎在電光火石間就明白了他要說些什麼，說時遲那時快，她踮著腳尖一把捂住了比她高出一個頭的男人的嘴，又大概是刹那間明白過來這樣十分不禮貌一般，迅速鬆開了手，想要退開一段距離，卻踩空了一節臺階，徑直向後仰倒——

　　楚泓哲還沒反應過來——剛才趙京墨上來捂住他嘴的時候，大概是為了保持平衡，另一隻手臂從他的右肩後環繞過去，搭在他的左肩，柔軟的前胸貼在他的後背，細嫩的掌心蹭在同樣敏感的唇瓣上，下腹躁動幾乎是瞬間蘇醒——以至於他沒有第一時間抓住趙京墨的手臂，倒是讓柴德佑接了個滿懷。

　　他下意識地往前跨了一步，卻又在看著趙京墨似乎很享受被男人抱著的感覺時胸口膨脹的怒意壓抑不住，出聲呵道：「趙京墨，你知不知道羞恥的？」

　　趙京墨一腳踩空原本就有些受了驚，生怕肚子裡的孩子有什麼差池，乍一聽到這話，她像是刹那間掉進冰窟窿裡，連帶著肺腑都被寒氣入侵，呼吸都變得不順暢起來。她慘白著一張臉，直起身子仰望著站在自己面前的男人，卻又猛地轉過頭去，像是那些到了嘴邊的話又生生被她咽了下去一般：「好了，如果楚少是為了把我的快遞送回來，那您的目的達到了，您可以走了。」

　　端的是盛氣淩人的逐客，聲音裡盡是顫抖著的委屈。

　　這麼說著，她緩步往樓上走去，路過楚泓哲身邊時，輕飄飄地瞥了他一眼，滿眼的淚水，讓一向高高在上的楚泓哲開始反思，方才自己是不是太凶了。

　　「林叔、柴叔。」擦肩而過之後，她仿佛又變成了別人嘴裡端莊優雅的「楚夫人」，聲音清冷，背影孤傲，「送客。」

　　柴德佑的視線黏在趙京墨纖細的背影上，等那身影消失在拐角之後，他投向楚泓哲的視線帶上了些許看好戲的意味。

　　林管家原本是楚家的人，現在不敢說些什麼，倒是柴管家，此刻忠心護主了起來，大跨步往前，向著楚泓哲作了個「請」的手勢：「楚少，夜已經深了，請您先回去吧。」

　　楚泓哲臉色黑得跟鍋底一般，站在原地不肯動彈，又在聽到樓上關門的聲響之後才回頭去看，那神情仿佛下一刻就能夠再次去砸趙京墨的房間門。

　　林管家的眼角跳了跳，立即上前幾步：「楚少，我送您。」這麼說著，便上前帶路，擺明瞭是讓他先走的架勢。

　　楚泓哲不好多說什麼，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最近小姐的情緒不是很穩定，所以——楚少多擔待一些。」林管家硬著頭皮給趙京墨說話，卻並未得到楚泓哲的回應。

　　院子裡明亮的路燈透過尚未掉落的梧桐葉的間隙，在楚泓哲刀削斧刻般的臉上撒上一層斑駁，讓這個在氣頭上的男人顯得更加可怖。

　　那孩子一定是柴德佑的。

　　他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