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雖然發不出聲音,卻有著公主的倔強,也許是天性使然,也許是自我保護的唯一武裝。邱雪很少笑,卻也從不哭,軟弱只會讓自己看起來更可悲。
看著邱雪美麗而潔淨的臉,知道她的人,眼神中難免透著惋惜,夾著鮮明的同情還有輕微的歎息。這些她都覺得恐慌,她是一個正常人,只是沒有聲音而已,為何到處都是有色的眼光和話語中的小心翼翼。
不過她的爸爸卻不一樣,他看邱雪時,沒有什麼同情,倒是充滿著失望以及厭惡。爸爸的心思,邱雪都懂,他不過就是認為她都已經是個啞巴了,卻還是這麼囂張跋扈的欺負他的婉靜。
她知道爸爸一定覺得,可憐之人果然都有可恨之處。就像,她明明是一個值得同情的人,卻還總是不忘向婉靜揮舞拳頭。
即使這個世界再沒有人給她愛,她也不會放棄生命。因為她沒有這個權利,她的命是媽媽拼死換來的,沒有人可以拿走,就連她自己都不可以。
邱雪很少回憶什麼,太多不好的事情,是她不願想起的恐怖。她腦海中甚至只保留兒時陳俊翔的身影,這是她失去聲音後最好的記憶。即使後來的後來,他不再理她,她也依舊是覺得,他是最好的記憶。因為俊翔哥表現出來的厭惡,只是把她當一個正常人來厭惡,看上去沒有參雜任何可憐的意味。
邱雪相信此時她的家中,一定沒有人因為她的沉默離開而有所在意。他們一定其樂融融的談天說地,聲音有的美妙,有的渾厚,都是完美的聲響,是她所沒有的。
走進了一個小小的花店,是邱雪自己的花店,開店的錢是她自己兼職做文字翻譯掙來的。邱雪從不伸手向她的父親要錢,即便她有無數金卡,也從不多用,只求溫飽的簡單存活。置身在那樣奢侈的生活裡十八年之久,她也依然保有自我,不讓自己陷入金錢的糜爛。
店裡的鮮花被她打理的很嬌豔,一片繁華。邱雪今天本不想營業,卻實在是因為沒有容身之所,那個華麗的家,不是她一個啞巴所能適應的。她之所以輕聲走開,還有更重要的原因,那就是她不想他父親丟人,畢竟上流社會都不樂意待見一個啞巴。
置身在花叢中的邱雪,短暫的幸福著,她聞著花香淺笑,猶如一個真正的仙子。此刻,誰還會記起她是喜歡扇人巴掌的粗暴之人。沉浸在花香中的她都幾乎忘記了自己。
直到有一個大大陰影遮著她微弱的視線,邱雪恍惚的抬頭。對上她眸子的是一個冰冷的眼神,她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把一個陌生男子的眼神,定義為冰冷。
那眼神的主人,是一個俊美而冷冽的年輕男子。他個子很高,身姿也挺拔,著一件裁剪適宜的深藍色的大衣,桀驁而冰冷。雖然年輕卻散發出了成熟男人的魅力,是一個很有吸引力的男人。
邱雪知道這樣審視別人不對,可是對美的事物她總是不能抗拒。
「你看夠了沒有?」男子語氣冰冷透著濃濃的不耐煩,一看就是個很難相處的人。雖然俊朗卻是沒有什麼溫度。
邱雪本能的用嘴型說了句——「對不起」,隨即她就覺得自己愚昧,她怎麼總是忘記自己是個無聲的人。
「對不起?哼!」他為這個世界上輕易說出口的對不起冷笑了一聲。然而,沒過不久他驚覺對面那女孩的對不起,是無聲的。只是他能讀懂唇語,所以一時沒反應過來。
邱雪一臉驚訝的看著,眼前的男子為什麼能讀懂她。是巧合嗎?應該只是巧合。
沒等她回過神,男人又開口道「你是個‘啞巴’!」他把啞巴說得那麼刺骨,不留一絲餘地。一般人見她都會小心翼翼的問‘你不能說話?」,但他卻**裸的當面說出啞巴二字,著實讓人覺得冰冷。
但她還是微笑的點了點頭,他說得並沒有錯。
「明天早上六點,你給我準備一束最新鮮的白菊,記住我要最新鮮的!」男子的語氣依然並不友好,臉上的表情也不多。即使與他相對的是一個啞巴,他也沒有過多的同情心。這倒反而讓邱雪覺得自在。
他要買的是白菊,明天想必是要去祭拜什麼人,巧合的是她媽媽的忌日也是明天。她不禁覺得此人有著和她相似的情緒,他也未必如表現的那般冰冷。
她拿出簿子就要寫些什麼,一雙大手卻制止了她慌亂的動作「不用寫,我懂唇語,用嘴說就行了!」
他只是嫌看字太麻煩,才出言制止,沒有什麼別的情緒,雖然在他的面前的是一個擁有清澈眼眸的潔淨女子,他也還是面無表情的樣子,一副拒人千里之外的防備。
邱雪錯愕,這個世界上竟然真的有人可以讀懂她。居然還只是一個初次見面的陌生人。
她用唇語說——「您放心,我一定會幫您準備最新鮮的。」
「好,買花的錢,給!」他句句精短,掏出錢,就轉過身背對著她離開。
邱雪趕忙跑到他的面前,用唇語說——「您需要留一個聯繫方式。」這是邱雪的規矩,她不喜歡,有的人,錢給了,花卻遲遲無人來領,那些花是她的寶貝,她不願它們還沒體現價值就被人遺棄。
「真麻煩!」說罷他就攤開邱雪的手心,拿著他胸前的筆,快速的寫著他的聯繫方式和姓名。然後,大步流星的消失在她的視線裡。
他的古龍水味還在她的鼻尖遊蕩,失去聲音後的邱雪,耳朵和鼻子都特別的靈敏。看著手心那有力而灑脫的字跡,她情不自禁的笑了,張嘴念叨著手心的兩個字——「陸陽」,雖然沒有聲音,卻可以感覺到她的小心翼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