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午飯是由白沐動手做的。

白沐的院子裡有很多蔬菜，從城裡回來的時候，他還買了兩條魚。一道紅燒魚，外加兩道素菜，一道湯，兩碗米飯，這就是他們的午餐。

和駱陽以前在家裡吃的那些山珍海味比起來，這些確實顯得有些簡陋。不過這不要緊，對於駱陽來說，每天都吃那些油膩的東西，早就厭煩不已了，反之這些簡單的家常小菜倒是更合她的胃口。

「天呐，白沐，沒想到你的手藝那麼好。」駱陽讚歎道，「我家的廚子就只會做那些特別油膩的菜，每天吃來吃去吃得我都煩了。本來覺得你是個男人，煮菜這方面應該也不是特別擅長，但是沒想到不吃不知道，一吃嚇一跳，你完全可以開個菜館了啊。」

「我的手藝可沒有你說的那麼好，但若淡淡是用來填飽肚子，那確實是沒問題的。至於什麼開菜館做廚師可就不行了，我還沒精進到那個程度呢。」白沐給駱陽夾了一口菜，「羅兄喜歡便是，我還擔心我這點手藝不合羅兄的胃口呢。」

「那是你太謙虛了，再說，我的嘴也沒有那麼挑剔。」駱陽一邊吃著，一邊說道，「你也別一口一個羅兄這麼叫了，多見外啊，你就直呼我的名字吧，我叫羅揚。對了，你到底是什麼人啊？」

「這是什麼問題？」白沐笑道，「你以為我是什麼人？」

「我總覺得你不是一個簡單的農夫。」嗯，他一定不是一個簡單的農夫。

「是嗎？」白沐歪了歪頭，好奇地問道，「那你覺得我是一個不簡單的農夫嘍？」

「我覺得你不是農夫。」

「不是農夫，那你覺得是什麼人？」

「書生吧，所以我才問你是不是要考狀元。你這房間的不值清雅，而且最多的東西就是書。所以按照排除法來說的話，你肯定不是一個商人，我爹就是商人，他滿身的銅臭味，和你截然不同。至於當官的，我覺得也不像，你要真是個當官的，成天公務繁忙，哪裡還有這個閒情逸致來做農夫呢？我覺得若說你是江湖中人，那還有點可能，可是江湖中人鮮少有這麼年輕就歸隱山林的。所以想了又想，排除諸多可能性之後，我覺得你最有可能的就是書生。」

「哈哈哈，聽你對我的分析，好像還挺透徹的。不過什麼人能算得上是書生呢？但凡是會讀書的，都可以稱為書生吧？如果這麼說的話，那我確實是書生。不過要論我正經做的，那邊是種菜，所以確切地說，我還是個農夫。」

「好吧，你這樣說聽著也挺有道理的。」只是雖然是農夫，但也是個有氣質、有學識的農夫。「對了，我今天睡在哪兒啊？剛才我看你這裡好像只有一張小床。」

本來她最擔心的就是睡覺的問題。

白沐一直都是一個人住，所以床就只有一張，她看到是個小床的時候，說實話還松了一口氣。至少不至於兩個人一起睡一張床啊，那她就安心了。畢竟她雖然穿著男裝，但到底是個女人，和男人同處一室也就算了，同睡一張床，這可有些過分。

現在這樣，如果不是再弄一張床出來，那就勢必要有一個人打地鋪。她是來借住的，本來就是打擾，那打地鋪的就應該是她嘍。只是這地上冷冰冰的，又硬邦邦，她實在不太喜歡。可按理說，她也不能把白沐這個主人轟走，霸佔白沐的床吧？畢竟她現在和白沐一樣，都是男人，這個沒有憐香惜玉一說。

「你是客人，當然要睡床了。」

「我睡床？那你呢？」

白沐很不在乎地聳肩道：「我打地鋪就好。」

這和駱陽在心裡想的沒什麼出入，但她確實不太好意思。

「我借住在你家，又在你家蹭飯吃，已經很打擾你了，現在還讓你打地鋪，我實在過意不去。要不這樣吧，我打地鋪，你睡床上。」

「那可不行。我身強體壯倒是無妨，瞧你這小身板，打地鋪萬一受涼了，也是我的責任。所以最好的安排還是你睡在床上，我打地鋪。我是這裡的主人，是不是得我說了算呢？」

「那好吧，聽你安排就是了。」

她確實不想睡地上，剛才就只是客氣一下而已，地上那麼冷，她還是比較怕涼的，畢竟是姑娘家嘛。

***

「什麼？駱陽不見了？」駱父慍怒地看著跪在地上的駱陽的貼身丫鬟小藍，質問道，「你是小姐的貼身丫鬟，你就應該知道小姐的一切行蹤，知道她什麼時候在做什麼時。你瞧瞧現在都什麼時辰了，竟然現在才知道小姐不見了，我要你做什麼用？」

「老爺饒命，老爺饒命。」小藍一邊磕頭，一邊說道：「不是我沒有看住小姐，是小姐給我使了安眠散，我從昨晚睡到現在才醒，等醒來就發現小姐已經不見了。」

「真是個廢物！」駱父深吸一口氣，「你們這些人愣著做什麼？還不快去找啊！」

「老爺，我看啊，您也別太著急。駱陽這孩子平時不久經常自己出府麼？她可不像是幾個妹妹一樣足不出戶，這也不是什麼新鮮的事兒。」四姨娘說道，「依我看，咱們也不必太著急，她多半在外面玩兒夠了就回來了。您想，她一個姑娘家出門在外能去哪裡？現在才中午，等到晚上她一定會回來吃飯的。」

「你這麼說，那是因為你不瞭解她。那孩子想來行為大膽，她沒有什麼事做不出來。她這一次如果真的是離家出走，那她一定不會主動回來。」

二姨娘反駁道：「那也要看她臨走之前帶了什麼東西。倘若她只是孑然一身，也沒帶什麼銀子，那她肯定會很快回來的。畢竟出門在外又不能和家裡比，她之前衣來伸手飯來張口，到外面可沒人照顧她，沒人伺候她，吃飯、住宿都是要錢的，她沒有錢就什麼都做不成。」

三姨娘冷笑道：「沒錢她可以賺啊，你以為這世界上所有的女人都那麼不中用？和你們一樣？依我看，駱陽是很有骨氣的姑娘，既然她要離家出走，那她就不會輕易回來。我看咱們家的女人沒一個能和駱陽相比，我們不僅沒有她的勇氣，更是沒有她的骨氣。」

三姨娘和駱陽的關係是比較好的，三姨娘嫁進來多年，但是一直無所出，二姨娘和四姨娘雖然沒給駱老爺子生個兒子，至少也生了女兒，所以三姨娘在這家裡真是名符其實地勢單力薄。可是二姨娘和四姨娘雖然得意，卻又沒人敢去招三姨娘，因為三姨娘的當今沐王爺的姨母，親姨母，和沐王爺的娘親是同父同母的姐妹關係。

至於為什麼沐王爺的姨母會降低自己的身份嫁給駱老爺子做三姨娘，其實倒也沒有其他原因，只是那因為年輕時候的駱老爺子委實意氣風發，所以她就一見傾心了，即便所有人阻撓，她還是嫁了。

雖然現在看來，她是有些後悔當初沒聽人勸，竟一腳踏進了火坑。

不過雖然這個家裡的人都讓她無話可說，包括那個迂腐的駱老爺子，但她對駱陽還是很喜愛的。

駱陽這孩子的性格和她一樣，簡直就是她年輕時候的翻版，有膽量，敢於反抗、拒絕。現在想想，當初她若不是奮力反抗，現在估計也不會嫁到這裡來，真是昏了頭了。

「你這說的是什麼話？」二姨娘不悅地說道，「虧了你還出身名門貴族，怎麼竟然連這種最基本的事都不懂？女子在家從父，出嫁從夫，豈能容著亂來？你身為長輩竟然有荒謬的想法，你又和駱陽那丫頭走得親近，也難怪她現在會離家出走。」

「是啊，我的想法是荒謬了一些。說老實話，我現在也很後悔我當初的莽撞、年少衝動，我竟然不顧我家裡人的反對，非要嫁到這裡，如果時光能夠退回去，就算是一頭撞死，我也不會嫁到這裡來啊。」

四姨娘冷哼一聲：「現在說有什麼用？馬後炮麼？告訴你，嫁給咱們老爺那是你的福氣，難不成你還想嫁給別人？別不知廉恥行不行？」

「夠了！」駱老爺子一拍桌子，怒道，「現在駱陽還沒找到，甚至連個頭緒都沒有，你們能不能別吵了？有意思嗎？就不能一起想想駱陽回去什麼地方嗎？不論如何，她就只是一個姑娘家，現在她已經背上了一個克夫的盆子，要是再來個徹夜不歸，以後她就真嫁不出去了。雖然她不是你們所生，但她好歹也叫你們一聲姨娘，你們就不能關心關心她嗎？」

「我們是想關心她，只可惜，人家還不稀罕我們的關心呢，總不能讓我們這些做姨娘的一直去用熱臉貼人家的冷屁股吧？」四姨娘的手裡一邊擺弄著手絹，一邊漫不經心地說道：「我看咱們都不必擔心，興許她這次出去能找個相公回來，那也是喜事一樁，你們說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