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露凝香為君守，垂淚斷腸獨飄零 【№ 007】雨殤

她後悔了，後悔自己當初太過軟弱，可是如今後悔也沒有用，就憑自己這副年華已逝，憔悴不堪的身體，哪還有資本去翻身？她不甘心的淚水也只能淹沒在無盡的黑暗中，無人問津。

外面的雨下得更猛了，像是老天爺在往下麵潑水，有種要淹沒這座城池的感覺。

顏傾兒停下奔跑的腳步，身上已經被淋濕一大片，不安的情緒悄然爬上心頭，她趕緊轉回身想回去，卻早找不到回去的路了。

她和娘親一直以來住在將軍府西邊一個偏僻的院落裡，那裡是將軍府中荒廢了的地方，相當於皇宮裡的冷宮，她只依稀記得那個和自己除了有血緣關係外沒有過多接觸的親爹警告過她們母女兩，平時沒什麼事情不要隨便出外出走動，老實地待在西院。

所以雖說將軍府是她一出生就居住的家，但是她卻也對這個家很陌生，因為這裡，除了娘親以外，其他人在她眼中都是陌生的。

「快來，你們看，她就是那個醜八怪。」三姐顏雪月無意間看見顏傾兒出現在前廳，她雙眼放光，大聲嚷嚷起來。

今天是顏染月的生辰，大廳內都是前來道賀的皇親國戚，他們之間的談話索然無味，顏雪月實在呆不住，便和各家的千金小姐們出來在外邊溜達聊天兒，哪知恰巧碰到了顏傾兒，正好給她增添些樂趣，她又怎能放過這個機會？

聞聲，各家的小姐們撐著傘紛紛跑上來，個個打扮得跟朵嬌豔的鮮花似的，明明腦袋不大卻在發間戴滿了各種「叮叮噹當」的頭飾，走起路來需要慢悠悠的，可是一旦加快腳步就變得東倒西歪，著實可笑，逗得顏傾兒忍不住笑出聲來。

「你笑什麼？雪月，她在嘲笑我們！」她們跑到顏傾兒面前。

「真的啊？她就是那個醜八怪？比傳聞中醜多了，就她這副樣子有什麼資格嘲笑我們？」

「還不過來給本小姐磕頭認錯！」

七七八八的聲音此起彼伏，顏傾兒收住嘴邊的笑意，沒想到跌跌撞撞居然跑到前廳來了，娘親說過，前廳不是她們這樣的人能來的，所以要是被發現了肯定免不了一頓責罰，到時候連累了娘親可怎麼辦？

這麼想來，顏傾兒的心臟頓時跳得跟撥浪鼓一樣，「咚咚咚」的，她趕緊轉身想快速離開，在被更多人發現之前趕緊離開。

然而事情並沒有朝她要的方向發展，顏雪月等人發現她有逃跑的心思馬上沖上來把她團團圍住。

看著周圍一圈射過來的惡狠狠的眼神，顏傾兒慌了，所有人都在笑話她，她無助地站在中央，沒有任何武器能保護她，只能任憑周圍的人欺負，任憑冰涼的雨水襲遍她的全身。

「快點跪下道歉！」顏雪月站出來對顏傾兒喝道。

很多人在看著，她當然要在這群小姐們面前立威，讓自己有足夠的面子，顏雪月從來就是一個好面子，做事高調的人。

為了不把事情鬧大，顏傾兒只遲疑了一下下，她知道沒有人能幫得了她，只有讓眼前的這群人放過自己她才好離開，就當沒來過前廳，就不用連累娘親受罰了。

她至始至終沒有落過一滴眼淚，剛想跪下去哪知顏雪月在她膝蓋後面踢了一腳，顏傾兒冷不防「咚」的一聲，雙膝承載了所有的重量撞到地面上，幾粒小石子隔了層皮磕著膝蓋處的骨頭，痛得她低下頭齜牙咧嘴，一時間說不出話來。

「還不快認錯！」

她以為自己的退讓可以讓她們放過自己，可是顏雪月等人依舊不依不饒，她們根本就沒想要放過她，反而覺得非常好玩，看到別人在自己面前顯露出來的狼狽模樣增加了她們的樂趣。

她們喜歡居高臨下的感覺。

「對不起。」顏傾兒抬起頭，終於紅了眼眶，一滴淚水溢出，立即被額間頭髮上滴下來的雨水洗刷掉了。

她抬手擦了擦酸澀睜不開的眼睛，視線中，那些面目猙獰的千金小姐們的臉由清晰變得模糊，再由模糊變得清晰，耳朵裡全是她們和著雨水聲的尖酸話語。

「磕頭！」

「對，還要磕頭。」

「朝我們每個人都磕一個頭。」

顏傾兒沒有力氣反抗，她不能說「不」，只能俯下身對著身前一個個花枝招展的千金小姐們磕頭，淚水不停湧出來。

「哈哈哈你們看，她哭了。」

「醜八怪就是醜八怪，難看死了。」

當顏傾兒跪到顏雪月跟前時，她剛要磕下去，卻被顏雪月一腳踢開了，鞋尖踢在顏傾兒脖頸下方的骨頭上，她朝旁邊的水坑摔下去，濺起大片土黃色的泥水，沙沙的，顆粒感很強的泥水浸沒了她的衣服，貼著皮膚冰冷一片。

她捂著疼痛的地方一動不動，她真的痛得動不了了，沒有人站出來扶她，她一個人承受著。

一會兒會兒，沒事的只要一會兒會兒就好了，會過去的，以後待在西院不出來就好了，沒關係，會過去的。

顏傾兒自我安慰著。

「姐姐……」她抬起頭用哀求的眼神望著顏雪月。

「姐姐？誰是你的姐姐？我們顏家才沒有你這樣的醜八怪，顏家姐妹的名字裡都有一個‘月’字，以示爹爹對皇上對翎月國的忠心，你叫什麼？顏傾兒，你的名字裡有‘月’字嗎？所以你沒資格當我妹妹。」

「顏傾兒？哈哈，這麼醜的人居然叫顏傾兒？也不知道她娘是眼睛瞎了還是沒讀過書啊！」

「哈哈就是。」

聽了這話，顏傾兒的淚水戛然而止，她的眼裡頓時燃燒起熊熊怒火，死死地瞪著剛才說話的人。

「你看什麼看啊！我說的不對嗎？你娘本來就不是什麼好東西，否則怎麼會生出你這樣的醜八怪來！」

「我不許你胡說——」顏傾兒被徹底激怒了，她們可以欺負她，可以打她罵她，但是她決不允許別人傷害娘親半分。

她忘記了身體的疼痛，爬起來張牙舞爪直撲向說話之人。臉上的胎記猙獰可怖，把眾家小姐們嚇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