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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年的冬天,某個黃昏時分,難得出現的夕陽如鮮血般嫣紅,潑墨似的染紅了遙遠的天邊。
乾燥的寒風肆虐著站在崖邊上的每個人。
說來這一天也真是奇了,此等讓人驚歎的霞光居然會出現在這麼個大冬天裡,仿佛是在預示著什麼。
他穿了一身黑色的錦衣,顯得霸氣十足,肩上的披風在背後「嘩嘩」作響,再細看少年的手,此刻正握著一把細長鋒利的銀劍,劍尖朝下直指地面。
周圍的空氣瞬間凍結住,所有人無不都在咬牙忍受無邊無盡的寒冷,緊張地等待著錦衣少年的命令,只要他動動小手指頭,前面站在懸崖邊上的白衣女孩將命喪黃泉。
女孩衣衫不整,只用一件白色的抹胸素布裹住了自己的身體。
裸露在外的肩膀、手臂和小腿凍得沒有一絲血色,慘白慘白的,與肌膚上大塊紫紅淤青還有擦不掉的吻痕形成強烈的對比。
她神情冷靜,青黑色飄逸的長髮沒有挽起,淩亂地伴著衣服上的白色綢帶在空中飛舞繾綣,透著一股子清麗脫俗、出塵不染的氣質。
在場的人不禁詫異萬分,這還是那個唯唯諾諾、逆來順受、膽小怕事的醜女顏傾兒嗎?此刻面臨死亡竟如此坦然,與之前的她完全判若兩人。
錦衣少年皺起眉頭,眉宇間充滿疑惑,甚至有一刹那,他捨不得下手,但這畢竟只是一刹那,很快就被理智和眼裡濃濃的殺氣給壓下去了,他只知道,顏傾兒非死不可!
抬手,鋒利的銀劍架在少女纖弱的肩膀上,冰涼的觸感和寒風一樣沒有絲毫憐憫,無情地剝奪著她的體溫。
她聞到劍上有股濃重的血腥味,沒錯,就算這把劍擦得再亮也無法掩飾錦衣少年犯下的罪惡。
見眼前的女子用不屑的眼神蔑視他,錦衣少年雙眸一緊,他被激怒了。
從來只有他可以高傲地蔑視世間萬物,而平日裡都不敢抬眸直視他的顏傾兒此刻居然如此放肆,難道他還怕了她不成?
顏傾兒的脖子被劃出一條刺目的鮮紅色血痕,隱隱的刺痛讓她渾身一凜,真實地訴說著一個殘忍的事實:這不是夢!
她依舊不願相信他會這麼對她,她為他做了那麼多那麼多,為什麼?
每每念及此,顏傾兒的心就會很疼,疼到抽搐,疼到自己忘記了怎麼流淚。
現在她不想哭,因為已經哭得夠多了。
顏傾兒冷冷地撇了一眼自己肩膀上的銀劍,劍面光亮如鏡,在陽光的照耀下倒映出一張醜陋的面容,右眼被一大塊青黑色胎記覆蓋住,裡面除了傷痛以外,還有滿腔的恨意與不甘心。
她把目光射向他,她的丈夫,那個和自己成過親的男子,宮玄城。
「你會遭到報應的。」說完之句話後,顏傾兒自嘲地笑了笑,她才意識到,原來一直以來自己都是個廢物,就連在最後的生死關頭都拿不出可以保命的籌碼來要脅對方,只能說一句不痛不癢的話,嚇唬誰呢?報應?天譴?呵呵,會有嗎?如果老天爺真是公平的,會讓惡人遭到報應,那麼此刻,站在懸崖邊上的人應該是宮玄城而不是她顏傾兒。
不對,這並不是老天的錯,害她淪落至此的人是宮玄城,她會牢牢記住這三個字的,哪怕做了鬼,她也要他為自己所做的一切付出代價!
上蒼扮演的角色永遠都只是一個旁觀者,只有她顏傾兒才會傻乎乎地去相信別人,去付出一切,如果她還有機會能活下來,絕對不再犯傻。
她望了眼身後深邃的懸崖,她想自己忍氣吞聲,沒有尊嚴地生活了那麼久,現在走到了生命的盡頭,與其死在宮玄城的劍下不如自己縱身跳下懸崖,這應該是她唯一能做的最後一件可以讓自己有尊嚴的事情了吧!
可是顏傾兒沒有那麼做,她的內心深處還是保留了對宮玄城,對自己丈夫最後的期許,
人心都是肉長的,也許他多多少少對顏傾兒有點感情,會手下留情的。
事實證明顏傾兒錯了,她又再次犯了一回傻。
心臟被刺穿的聲音多麼清晰地震撼著顏傾兒的耳朵啊!鮮血隨著銀劍的刺入從她的左心房噴湧而出,一顆深深愛著宮玄城的真摯的心就這樣被宮玄城無情地割開了。
她醒悟了,她的心死了,不再對面前的男子抱有任何奢望了,不再奢望他會臨時善心大發放過她。男人真是一個絕情的物種。
顏傾兒感覺自己的身體騰空而起,像一片沒有方向,隨風遠去的花瓣,在渾濁的紅塵中飄搖。
此生,在她眼底留下的最後一副畫面便是黃昏張揚的霞光和凜冽的寒風繾綣在一起,這明明是不可能出現的景觀啊!
冬天,怎麼會有那麼淒美的夕陽?所以它們在一起是個錯誤,只是短暫的瞬間,並非永遠,分開是必然的。
顏傾兒笑了,她的臉漸漸淡入白色的雲霧間,還有幾根白色綢帶伸出來揮舞,像是在向宮玄城招手,告訴他:等著,我還會回來找你的。
他以為,顏傾兒依舊會哭著跪在他面前求饒,卑微地乞求著自己可以苟活在這個世上。可是她為什麼不那樣做?她為什麼突然變成了一個有骨氣有尊嚴的人?她難道不知道這樣的她會激怒他嗎?
宮玄城怕是這一輩子也忘不了那來自顏傾兒不屑的蔑視的眼神,他才發現自己一點都不瞭解顏傾兒。
在顏傾兒被劍刺穿的瞬間,宮玄城的內心深處非常清晰地爆發出名叫「後悔」的潮流。
他下意識地沖到懸崖邊伸手去抓,這一瞬間的他沒有思考,純粹是跟著自己的心走,可惜的是,顏傾兒慘白的刺眼的衣角只輕描淡寫地滑過他的手掌,涼涼的,不留一絲痕跡,也抽空了他的靈魂。
山間的風特別寒冷,是那種透徹心扉的冷,宮玄城站在邊上感覺自己的身體變透明了,風可以在體內肆意穿梭,直吹心房,那裡……突然空了一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