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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天晴空正好,我帶著澤兒第一次邁出明月宮的大門。
「孃親,我們去花園放風箏!」
澤兒歡快的笑聲讓我心中的愁悶消散不少。
紙鳶落在高高的梧桐樹上。
我綁起衣裙去夠,卻在矮牆的另一端聽到了謝煜熟悉的聲音。
「曼娘身份低賤,只是澤兒究竟是我的血脈,不所以……」
我從未想過低賤兩字會是謝煜對我的評價,默默攥緊了手裡的紙鳶。
「皇上,一個妃位不打緊,可有庶長子傍身,臣妾總害怕她會生出不該有的心思!」
手中的紙鳶被我攥的變形,內心也只剩一片荒涼。
我與謝煜相遇於微時,一個無人看顧的皇子,受人欺辱也是常事。
一個最下等的小宮女,也曾為他傾盡所有,撐起宮中幾年的安寧。
五年前我帶他出宮,五年後又送他登上帝位。
原來這一切只值這一句「身份低賤。」
我心底的雪緩緩消融,再堅硬的心腸也生出幾分刺痛。
「那就給個貴人的位分吧!」
我閉上眼,扔了手裡的紙鳶,那是曾經謝煜親手給澤兒做的。
如今也沒有留著的必要了。
回到明月宮,我獨自飲了酒,恍惚中又看見謝煜的身影。
「你來做什麼呢?」
我雙眼迷茫,痛恨自己不該再生出妄念。
可這次謝煜的身影卻沒有再消散。
「曼娘,是我對不起你。」
說著,謝煜俯身吻了過來,我沒有將他推開,津液和鹹澀的眼淚混合在一起。
我情不自禁想伸手抱他。
可謝煜卻再次將我打入寒窟,「曼娘,我母妃留下的玉鐲你擱置在何處?」
臉上的潮紅還來不及褪去,眼角有些溼潤的液體。
「那是你已經送給我的東西。」
進宮這麼久,我第一次這麼固執的擡頭看他。
謝煜眼神有些躲閃和心虛。
「那是一塊兒上好的安神玉,皇後有孕眼下更需要它。」
我用盡全力才壓下了聲音中的顫抖。
「謝煜,你送給我的東西,我不想讓給別人。」
謝煜緩緩鬆開我的手,接著沉默了許久。
「我記得你從前從未這樣斤斤計較。」
我笑了起來,可笑著眼淚就流了滿臉。
我斤斤計較的又怎會是一隻有瑕的玉鐲,緊緊握住不想放手的分明是他少年時毫無保留的愛意。
他走後,我大醉一場,眼前的月灰濛濛,如同我的心境。
可就在我決心離開時,澤兒卻突然患起重病。
高燒時,他小小的身軀不時在寬大的棉被下抽動。
我時常徹夜難眠,只恨不能分擔他的痛苦。
太醫來了又走,開的藥方卻一日不如一日。
我如今的身份尷尬,甚至不知能找誰加以援手。
「曼姑娘,這孩子的病已經不能再拖了,唯有雪靈丹可解。」
澤兒是我唯一的珍寶,我自當為他拼盡全力。
當我跪在皇後宮門前時,便自知已經落進她設好的圈套。
酷暑烈日下,我足足跪了三個時辰。
日頭西斜中,終於有內監請我入門。
蘇皇後斜依榻,我跪在她面前,將懷中包裹好的玉鐲取出,雙手奉上。
「奴婢卑賤,不該私藏皇上舊物。」
我輕聲說著,臉上不見有一絲不情願。
明月宮如同冷宮,我只擔憂澤兒的安危。
「我還當是什麼稀奇的東西,原只是只有瑕疵的玉鐲,你當寶貝一樣看的緊,不過在本宮這卻不值一提。」
蘇皇後說著,手一鬆,鐲子便瞬間掉落在地上摔得四分五裂。
猶如我和謝煜之間多年的情誼。
拾不起,也終難圓。
「徐曼娘,情誼算得上什麼,你若識趣,就縮在宮裡做一個小小的貴人,或許還能安生撫養你的兒子長大,否則也別怪本宮不講情面。」
我恭敬磕了個頭。
「奴婢謹記。」
終於拿到那枚珍貴的雪靈丹,我拖著打顫的雙腿飛奔回明月宮。
回去喂澤兒吃下,果真好轉了許多。
「孃親,澤兒是不是做錯了什麼,為什麼父親還不肯來看我?」
我眼底只剩化不開的苦澀。
「是你父親不好,他忘了孃親,也忘了孃親最愛的澤兒。」
或許是我語氣中的悲傷太過明顯,澤兒很少在提起他的父親。
我想盡快脫身出宮,可卻難見謝煜一面。
過兩日就是中秋,更是澤兒的生辰。
我問他有什麼願望,他只是怯怯的問我,「我能再見父親一面嗎?」
我蒸了謝煜最喜歡的糕點,幾次去見他,卻都被阻攔在門外。
「王公公,勞煩您得空提醒皇上一句,後天就是澤兒的生辰,請皇上……哪怕來坐一坐也好……」
王公公收下我塞過去的金戒指,滿臉堆笑著應下。
回去的路上,我輕輕摩擦著空蕩蕩的手指。
那枚戒指是謝煜親手所造,也是他曾給予我單薄聘禮的其中之一。
與他相伴時我視若珍寶,如今卻不需要了。
中秋這天,我帶著澤兒從清晨等到傍晚。
桌上的菜餚和糕點都已經涼透,但謝煜依舊沒有出現。
澤兒小小的臉上滿是失望,「父親不會來了對嗎?」
我不知如何回答。
院牆外的煙花炸響,奪目而絢爛。
繁華的長安和少年的謝煜一樣美好。
我將回憶拉回,輕聲道:「澤兒,孃親帶你去見父親。」
「這或許是你們的最後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