灣灣在沈雁南旁邊坐下,鼻子有些堵,轉身想拿紙巾,忽然才想起來自己是兩手空著過來的。
「給。」
一包未開封的紙巾映入眼簾,被沈雁南修長好看的手遞過來,灣灣接過,簡單地道了句「謝謝」。
沈雁南微笑著問:「你感冒了?」語氣中飽含關懷的意味。
灣灣邊擦鼻子邊說:「沒什麼。」
「注意身體健康,雖然是夏天,著涼了還是會生病的。」他細心叮囑道。
灣灣來之前,沈雁南正在看一本宏觀經濟學,他學的是會計專業,明年就要畢業了,因為有考研的打算,所以這段時間都在日以繼夜地做準備。
既然灣灣來了,沈雁南合上書本,半側過身與她聊天。
「我聽小雨說,你爸爸生病了,是嗎?」
「啊?噢……」灣灣心虛地點頭。說爸爸住院,那是無可奈何之下撒的謊,沒想到岑雨卻對這件事如此上心,還告訴了沈雁南。
見她精神有些恍惚,沈雁南不由追問:「叔叔他還好吧?」
「嗯,沒什麼大礙的。」灣灣垂下眸子,只好繼續圓謊。
沈雁南聽了點頭:「那就好。」仿佛松了口氣,他接著道:「若是有什麼困難,千萬別自己一個人扛著,知道嗎?」
他說話的口吻就像在教導孩子一樣,但聽在耳裡卻有一種莫名的窩心,灣灣頓時覺得心口暖暖的。
她知道,沈雁南和岑雨一樣,都是很好很好的人,岑雨常笑她是小迷糊蟲,總不能讓人省心,因而處處替她著想,而沈雁南亦是如此。對灣灣而言,他們倆是類似親人般的存在,無論開心或委屈,都會陪在她的身邊,給她堅強的後盾。
沈雁南眼神溫柔地看著灣灣,那裡頭有道不盡的寵溺、關心還有……喜歡。只是這一切,灣灣始終沒有察覺。
是的,他是喜歡灣灣的。
從第一眼看見她,就已經喜歡上了。
灣灣單純、善良、美好,就像是墜落人間的天使,在她身上,總有一種特別的感覺,教人既憐惜又心疼。
一直以來,沈雁南把這份感情深藏在心底,曾經多少次想要告訴她,但話到嘴邊又急急打住。她並不排斥他,可沈雁南能感覺得到,灣灣只把自己當哥哥看待。
不同于岑雨對自己的感情,在灣灣的心裡,那承載著愛情的角落,沒有他的一席之地。
從小到大,他沈雁南都是個骨子裡透著傲氣的人,容不得半點失敗。
所以,與其要面對被灣灣拒絕的風險,他寧可選擇沉默以待,將心意收藏,至少還能像現在這樣近距離地看著她。
晚上回家,灣灣洗完澡便覺得肚子餓,於是打算到廚房給自己做吃的。
白晝裡,傭人們已經把家裡的食材補給充足,這會兒想吃什麼就有什麼,灣灣站在冰箱前歎息,只可惜現在只有自己一個人在家,想多做幾盤小菜又怕浪費……經過一番思想掙扎,最後只下了碗清湯麵。
把晚餐搬到客廳裡,灣灣獨自窩在沙發裡享受80吋的液晶電視,挑了一個八點檔的肥皂劇,津津有味地看了起來。
這種前所未有的經歷讓她心情歡愉,若是讓彭樊知道她如此暴殄天物,用這超寬屏大電視來看無聊的電視劇,肯定得黑著臉罵她幼稚。
才想著,邊上的座機忽然響了起來。
灣灣嚇了一跳,手一歪差點兒把碗砸到地上。
擺下碗,趕緊將電視關了,這才把接起電話:「喂?」
「你在家?」那頭的人稍感詫異,但聲音很快平復下來:「手機怎麼打不通?」
灣灣手捂著心口,「可能沒電了。」
那頭沉默了一下,再度開口:「你在客廳?」
「嗯……」
「上樓,到我書房。」
「可是電話——」
「按左下角的按鈕,轉成移動。」
灣灣早就習慣了他一板一眼的語氣,許多時候,他說出的話聽起來更像是命令,一針見血,絲毫不拖泥帶水。
拿著電話上了二樓,書房就在他的臥室正對面,房門緊閉著。
得到指示,灣灣一手搭上門把,徐徐將門推開。
在她來到這裡的第一天,彭樊就說過,二樓的書房沒有他的允許,不許擅自進入。灣灣知道,書房是他辦公的地方,裡頭一定存了不少機密文件,說不定其中一份,就是有關她生父貪污販毒的案件。她曾經想過要偷偷地進來,可心裡又沒有把握,一來,她不曉得彭樊會把檔藏在哪裡,書房裡上千檔案,要想找到也相當於大海撈針;二來,依她對彭樊的瞭解來看,男人的防範意識特別高,別說是她,就連在別墅裡工作了三年有餘的傭人,也不被允許在他本人不在的情況下踏足這裡。
沒成想,今晚竟會得了這麼個機會。
進來以後,彭樊讓她把燈打開,一室驟亮,讓灣灣看清了裡面的環境。
書房地方寬敞,其中三面都設置了與樓層等高的巨型紫檀木書架,環顧一周,儼然一個私人圖書館。
灣灣來不及驚歎,彭樊冷硬的聲音便已打斷她的思緒:「去我桌面,看是不是有只白色信封?」
灣灣依言過去,果然,擺放整齊的辦公桌中央,純白色的信封尤為顯眼。
「我看到了。」灣灣告訴他。
「把信封拿上,然後出去,把門關好。」停頓了幾秒,又道:「不許碰書房裡的其他東西。」
「嗯好……」
臨走時,房門隔壁的一個架子上,一排排黃色的檔吸引了灣灣的眼球。
她認得出來,那些應該是卷宗,密密麻麻地排列在一起,至少有上百套。
雖是如此,腳下的步伐卻不曾停下,哪怕要查,也不是現在。
迫著自己收回視線,灣灣走出了書房,合上門,就聽彭樊說:「把信封收好,明天我會讓司機過來取,還有——」
「我知道,我不會偷看的。」灣灣接道。
「那好,就這樣。」語畢,「啪」地就把電話掛斷了。
灣灣垂下肩膀,低頭看了眼手裡的東西,只覺百感交集。
她終於走進了他的書房,那個她時時刻刻都想進去,卻又只能按耐著衝動不能進去的地方。
可……那又能怎樣?
即便離當初的目的又邁近了一步,她始終無法在他的眼皮子底下使小動靜,也許放手一搏說不定能有意外收穫,可灣灣並不敢如此冒險。只怕稍有不慎,就會連唯一的機會也錯失了。
忍耐,是她到這裡以後學到的第一件事。
為了能為爸爸翻案,還他一個清白,她連自尊都能捨棄,其他事情與之相比,根本就是微不足道。
此刻,身在另一個城市的彭樊,正坐在酒店房間的辦公桌前。
在他跟前擺了一台手提電腦,螢幕上顯示的,正是自己別墅的書房。那是從安裝在書架頂上的微型攝像頭傳輸過來的檢控畫面,剛才灣灣在裡頭的一舉一動,全都是在他的監視下完成的。
大掌把玩著手機,男人背部靠向椅背,深深地呼出口氣。
對於自己剛才的決定,彭樊心底也是疑惑不解。今早出門的時候,他無意中落下了放在書房的重要材料,以至於耽擱了出差的任務。若非急需那份檔,他也不會出此下策。
只是,為何會選灣灣?
彭樊不知道。
其實,他大可以讓司機上門來拿,又或者等明天一早讓家裡的傭人幫忙——
可是很奇怪,他天生性格多疑,信不過其他人,卻唯獨願意相信灣灣。
那個才跟了他一星期的女孩。
他甚至對她還不算瞭解,但潛意識裡卻似乎有一個聲音慫恿他這麼做。
合上電腦,彭樊起身行至窗前,透過落地玻璃,整個城市的夜景都被自己踩在腳底下,這種感覺踏實得讓人心安。
這時,有人在外頭按響了門鈴。
男人斂下情緒,轉身過去開門。
一張妝點精緻面容落入眼簾,女人菱唇微翹,揚了揚手裡的車鑰匙:「要不要出去轉轉?」
時間也不早了,彭樊本不想去,但料想若繼續待在房間,定然又會為剛才的事情苦惱,於是一點頭:「也好,反正睡不著。」
兩人乘電梯下了停車場,彭樊問:「去哪兒?」
「你說呢?」
「又去酒吧?要讓你家老爺子知道了,非得扒你一層皮不可。」
「切,」女人不以為意,反而狡黠一笑,「你敢告密,我准拿你當墊背。」
彭樊聽了忍俊不禁:「靳淩,都這麼多年沒見了,你還是這副德行。」
靳淩拉開車門,白淨纖細的手臂優雅地搭在車頂,回首媚惑一笑:「沒辦法。誰讓你不肯娶我,我又喜歡不上別人,老頭成天逼我相親,我就只好自毀形象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