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讀書人最是守規矩

不知爲何，元柚聽出了他語氣裏的森然。

「你不要亂動，不脫就不脫嘛。」說着，她來到牀沿邊，彎下身體，替他將腿輕輕擺正。

「剛剛腿傷牽着了，今晚一定會疼得睡不着，我幫你按按。」

他的腿鎮上的大夫看過都搖頭，外傷已經痊愈了，但內裏傷筋動骨太嚴重，他們也是無計可施。

元柚有獨特的手法可以緩解他腿部的酸脹。

她的手才剛落下，顧青寒就想拒絕，奈何腿傷不便，只能由着她上手。

元柚下手的力道不輕不重，先以點按壓他腿上的各處穴位，再揉他的足三裏，關內穴，以恰當的力道促進血脈循環，改善疼痛。

顧青寒也從最初的抗拒、無奈到驚奇、放鬆，微緊皺的眉，也徹底舒展開來。

小半個時辰過去，元柚放開手，額上已經泌出一層薄汗。

她需要控制力道，掌握技巧，使的是巧勁。

或許是按壓效果太過舒適，顧青寒已經閉上眼，神色也正常的許多。

元柚甩了甩有些酸痛的手，起身時，顧青寒已經睜開眼，目光復雜的看着她。

「如何？」她問。

「不那麼疼了。」顧青寒如實回答，默了一下，隨後又開口說了一聲：「多謝。」

元柚噗嗤一下，覺得這人還跟她挺客氣的。

她重新爬上牀，又將被子鋪到兩人身上，動作十分自然。

顧青寒頗爲吃驚的看着她與他同蓋一被，「你是個姑娘家，與男人同牀共枕，卻連一絲羞澀都沒有？」

他的確很意外她的大膽。

家裏還未出閣的顧三英，縱有天大的膽子，也會有所顧忌。

元柚怔了怔，隨即將被子往上扯了扯，還好心的幫他一並的扯到胸口處。

「現在在別人的眼裏，我們已經是夫妻了，夫妻同處一室，同牀共枕也是理所應當的。」

她並不覺得有哪裏奇怪的。

何況，照顧病患，理所當然。

「而且——」她的目光落在他的腿上。

顧青寒臉色微微一變，她這是小瞧他，覺得他腿有上傷，不能對她做不軌之事。

倘若她是這般想的，那是低估了男人。

「你腿上有疾，動彈不便，而且你是個讀書人，讀書人最是守規矩，我相信你是正人君子。」元柚話音一轉，衝他眨了眨眼睛，神色間略帶幾分俏皮。

顧青寒看她的目光又復雜了幾分。

覺得自己這個小妻子很聰明，既是給人擡了轎，又留有餘地。

他若當真對她不軌，便丟了正人君子的身份。

他不得不重新打量眼前的元柚，原本以爲元二夫婦教養出來的女兒就算不像他們，也該是個老實本份的。

上輩子，他對元柚的印象只停留在媒婆和她嫁給屠夫後一些村民只言片語的閒話中。

卻不料，原來是個心思靈巧的。

顧青寒躺平，閉眼，沒再多說什麼。

原本這樁婚事就不在他的預期之中，只要她循規蹈矩，不生事端，他便容她。

一覺到天明。

元柚花了半分鍾想起自己的處境。

顧青寒已經醒了，滿目的清明。

元柚打了個哈欠，摸了摸眼，「你醒了，可要起牀？」

她從他的身上爬到外側，準備下了牀。

少女的青絲披散，隨着俯身的動作，從後背滑落至身前。

發梢輕輕地拂過顧青寒的側臉，頓時泛起了酥酥麻麻的感覺。

看着元柚毫不設防，且毫無女兒家姿態的動作從自己身上翻過。

顧青寒的情緒頓時有幾分復雜，並陷入自我的懷疑中。

上一世，他位極權臣後，有不少想巴結自己的人，也曾給自己送過一些姿容絕美或俏麗的女子。

他見過許多姿態不一的女子，也見過爲了討好自己竟顯諂媚姿態的姬女。

卻沒見過像元柚這般大大咧咧，既有親近之意卻無諂媚討好，且還略顯一絲嬌憨的少女。

目光探索地盯着她半晌，看着元柚穿鞋，穿外衣。

昨晚，他睡得很好，自腿傷之後，疼痛每日折磨他，已經許久不曾整夜安睡，昨晚她替他按壓腿的效果很好。

這時，屋外傳來顧母的聲音。

「阿寒，元柚，你們可是醒了？」顧母的聲音從門外傳來。

昨晚她一直沒合眼，時刻聽着他們房裏的動靜，生怕新婚第一夜會鬧出什麼狀況。

「醒了。」元柚應着，打開了門。

這會天才蒙蒙亮，雞剛打過鳴。

這是元柚許久都沒有過的作息，昨晚算是她近十年來睡的最早的一次覺了。

她讓顧青寒再歇一會，自己先到廚房去幫忙。

「娘，我去幫大嫂一起準備早飯。」

「好好好。」顧母笑着應聲，手裏提着小桶，準備喂雞。

顧大嫂一個人在廚房裏忙活。

世道不易，顧家這一趟花出去不少錢，原本就一般的家庭更艱難了些，元柚也不能光吃白飯。

顧大嫂見元柚來幫忙，臉上立刻堆了笑。

平日裏廚房都是她在打點，老二家分出去後，也不能讓娘早早的給小輩做早飯。

「元柚，怎麼不多睡一會。」

顧大嫂看了一眼元柚的手，到底在家裏是做過粗活的，手上也是結着繭子。

「大嫂，我睡夠了。」

早飯準備要燉一鍋粗糧粥，剛從地裏摘下來不久，青翠欲滴的小青菜，外加按人頭蒸的紅薯，食材都放在竈臺上，多是自己田地裏種上來的。

昨日見喜，才買了些肉，早就吃完了。

「大嫂，你歇歇，我來。」

半個時辰的功夫，元柚煮了一鍋青菜粥。

紅薯卻是換了一種讓人眼前一亮的做法。

元柚先將蒸好的紅薯壓成了泥，放了點面粉幾滴油就開始和面。

她將面揉成了長條，往裏加紅薯泥，卷成卷，切成段後上鍋蒸。

一道好吃的紅薯水晶卷就做好了，香甜可口，軟綿香甜。

顧大嫂在一旁看得眼都直了。

沒想到紅薯除了蒸和烤，還能有這樣的做法？

接着元柚又用剩下的一點紅薯泥，炸了十幾個不大不小的紅薯丸子。

灑了點家裏現成的芝麻，即美味又好看。

「元柚，你太厲害了，普通的紅薯盡可以做出這麼多花樣，太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