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宿非常鎮定,他抓起桌上的杯子,並把裡面的液體灌進了我的嘴裡。
「呸!什麼東西!」不知道李宿給我喝的是什麼,太難喝了,一股酸餿味兒,我把剛入口的東西全都吐了出來。
差一點,從我嘴裡吐出來的東西就噴到李宿的身上了,李宿靈活地閃開,看來他很嫌棄我的口水……
而就在李宿閃開的那一瞬間,我清楚地看到,我嘴裡吐出的液體並沒能噴出多遠的距離,它們在空氣中,忽然轉折,隨後緩緩向下緩緩流淌,空氣裡似乎有一道無形的屏障,阻止了那些液體朝更遠的地方噴射。
我知道那個屏障很可能就是剛才與我面對面的那個「人」。
這時候,沙發上的大龍停止了胡言亂語的念叨。
「好了,它走了。」李宿說。
「什麼走了?執念靈走了?」我追問。
「孤魂走了。執念靈也就不存在了。」李宿說。
「什麼孤魂?你不是說那怪東西是大龍的執念嗎?」我要打破砂鍋問到底,難不成除了大龍的執念,還有別的鬼?
「我沒有說那東西是執念,我說的是執念靈。執念和執念靈不一樣。執念再強,也不會形成人形,大龍的執念操控了一個孤魂。孤魂和執念結合在一起,就形成了執念靈,你手機裡拍到的就是執念靈。」李宿說。
對我而言,李宿的解釋還是不夠清楚,我又問:「執念怎麼操控孤魂啊?」
「你不是心理醫生嗎?你在學校裡都學什麼了?你到底知不知道執念是什麼啊?」李宿有點不耐煩的樣子。
「我當然知道執念是什麼!我不知道執念還能操控孤魂!這是迷信!」我不服李宿的奚落。
「執念就是強烈的意識,意識可以操控一個人,當然也可以操控靈魂了。你知道為什麼會有祝福和詛咒嗎?祝福和詛咒是真實地具備力量的,它們都能生效。它們會影響一個人的命運。正因為有效,所以才存在,而祝福和詛咒也都屬於意識範疇。」李宿用鄙夷的眼神瞥了我一眼。
雖然,李宿的眼神讓我很不高興,但我還是很想知道事情的原委,所以我又厚著臉皮追問了:「靈魂不就是人的意識嗎?人死了,存在著的意識就是靈魂。意識怎麼被意識操縱?」
「哎。」李宿搖著頭說,「怎麼跟你說不清楚呢?執念是強烈的意識,強的意識可以控制弱的意識,大龍的執念強過被控制的靈魂,甚至改變了那個靈魂的形態,使它變得像大龍一樣,所以你手機拍到的半透明的人,外形跟大龍一樣。」
我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我猜得到大龍的執念這麼做的目的。
生活中,我們所謂的有默契,即是一個人不言不語,另一個人也知道他在想些什麼,默契的產生其實除了需要長期相處,深刻的瞭解之外,還借助於意識上的溝通,二人之間要做到意識相通,前提條件必須是雙方自願自覺。
小蕾怎麼可能自願跟大龍進行意識溝通呢?
大龍單方面的意識想更接近小蕾的意識,甚至無時無刻地守護在小蕾身邊,他只能讓自己的意識更具體化。操控一個孤魂,讓那個孤魂呆在小蕾身邊,並不時地傳達自己的愛意,這就是大龍糾纏小蕾的方法。
小蕾感到自己的生活被監控了,她感到自己遇「鬼」了……實際上,她是被執念靈纏上了。
想明白了大龍的執念控制孤魂的目的,還有一件事,我不明白,我又問李宿:「那個孤魂是怎麼走的?」
「被你吐出來的東西噴走的啊。」李宿說。
「啊?你給我喝的是什麼啊,又酸又臭,太噁心了!」這時候,我才想起質問李宿這個問題。
「咖啡。」李宿說。
「我的咖啡怎麼可能是這種味道?」我不信李宿的話。
「姐姐,你搞清楚沒有?孤魂是鬼,是鬼啊。」李宿說,「屋子裡有鬼,食物壞掉的速度會加快很多倍的。一個新鮮蘋果放在屋子裡,如果屋子裡有鬼,那個蘋果會很快腐爛……」
「因為有鬼,所以,我的咖啡很快就餿了。」我補充著李宿的話,同時,暴跳如雷,並大聲責問他,「你知道咖啡壞了,怎麼還給我喝?」
「不喝餿咖啡,你會忽然噴出那麼多口水來嗎?鬼怕唾液啊,你居然連這點常識都沒有。」李宿說,「要是我直接叫你吐唾沫,那鬼肯定會防備的,餿咖啡喝進去,你自然就會吐出來,連同唾液一起,那鬼怕了,當然就跑了。」
「你不能直接叫我吐唾沫,那……那你可以用眼神暗示我!」雖然我很感激李宿,但嘴巴還是很硬。
李宿白了我一眼,說:「我故意抱著你的臉,給你灌咖啡,並讓你的臉面朝鬼的方向,這樣才能做到你噴咖啡的時候,快准狠,當時情況緊迫,哪有時間暗示你,你反應那麼慢,鬼一定在你先看懂我的暗示。」
「算了,算了,問題解決了,不跟你計較了。」我實在沒理由怪李宿,他的確是幫了我的大忙了。
沙發上的大龍漸漸緩過神,像是經過了很辛苦的勞作,一副疲累的樣子。
「孤魂走了,執念還在。如果不消除他的執念,之前的事情還會發生。」李宿說。
「怎麼辦?」聽到這句話,我剛剛放鬆的神經又緊繃了起來。
「你問我,我問誰?你是心理醫生,怎樣疏導他的情緒,消除他的執念,這種事當然靠你了!我簡直懷疑你是怎麼弄到心理醫生執照的!」李宿又給了我一個白眼。
面對李宿的嘲諷,我無力還擊。顏值高的人,哪怕是翻白眼都翻得比一般人好看,再說,誰讓我問出那麼愚蠢的問題,即便被他吐槽,我也只能默默承受了。
大龍說話了,他說:「周醫生。請你幫幫我,我很痛苦。」
看來,大龍很清楚自己在工作室裡。
為了幫助大龍,我只好對李宿下逐客令:「你走吧。我要給病人進行治療了,你在這裡,不方便。」
「你怎麼也不問問我來找你幹嘛,你就趕我走?」李宿一副不甘心的樣子。
「管你找我幹嘛,反正我沒空。」我懶得搭理他,一心只想幫助大龍。
李宿無奈,只好默默地從外面把門關上了。
「上次你來的時候,讓我看一張照片……」話說一半,我頓住了。
我很後悔自己要提上次的事情,我難道要告訴大龍他的執念跟一個孤魂結合了,並產生了一個執念靈?這太荒唐了,心理醫生不能對病人說這種事。
上一次,大龍給我看的照片,一定是那個執念靈的照片,他自己也拍到了,他害怕了,所以來找我。
執念靈的存在讓大龍以為自己見鬼了,他懷疑自己瘋了,才來找我,我如果坦白告訴他一切是怎麼回事,恐怕他真的會被嚇瘋。
「周醫生。」大龍坐直了身體,說,「今天,我是第一次來你的工作室。」
「什麼?」我一驚,如果他是第一次來我的工作室,上次……
我想問:「你確定嗎?」但我沒問出口。我不想讓大龍知道那些古怪的事情,我立刻編了個謊言,我說:「噢,是的,是的,對不起。我記錯了,我把你記成另一個病人了。」
「沒事,不用跟我說對不起。」大龍的態度很謙和,他說,「其實,我知道我真的有病。我喜歡一個女孩,我真的很變態,人家不喜歡我,我硬要追她,還總是喜歡把自己的衣物送給她……」
大龍說到這裡,我的思想又開小差了,大龍說他喜歡把自己的衣物送給小蕾,那表示把米白色磨毛皮鞋和土黃色夾克給小蕾的不是執念靈,而是大龍自己。
上一次,大龍來工作室的時候穿的就是土黃色夾克和米色磨毛皮鞋。那天,小蕾也來過工作室,後來她又返回來了,送來了一雙米色磨毛皮鞋,和大龍穿的一模一樣。
大龍在工作室的時候,我喊了思嘉,思嘉說她沒聽見我喊她,大龍才剛走,思嘉就把小蕾返回時送來的皮鞋拿來了,小蕾返回來的時間並非在大龍離開之後,所以,她拿來的不可能是大龍穿著來見我的那雙鞋。
那天,思嘉說她沒看到大龍,我還清晰地記得,大龍走路的樣子,腳跟不著地……
朱阿姨跟我說過,鬼走路,腳跟才不著地呢!
我又想起,那天我站在窗戶邊看著樓下的大龍,他回頭沖我狡黠地一笑……
難怪大龍今天見到我時,說:「周醫生,你好。我叫大龍。我是來看病的。」
不是這番話像是他第一次來工作室,而是他真的是第一次來工作室,他已經把自己的衣服和鞋子送給小蕾了,所以他穿的是黑色風衣和棕色皮鞋。
上一次,來工作室的那個穿著土黃色夾克和米色磨毛皮鞋的「大龍」就是執念靈!
為什麼那一次它會被我看到呢?它清清楚楚地呈現在我眼前了,它的目的是什麼?
我完全聽不進去大龍在說什麼了,我的心再次掉入了無底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