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貨倉出來後,小夥帶著我走進一條隱蔽的胡同。
「你要幹嘛?」我警惕起來。
「我能幹嘛?我才十七歲。」小夥沒臉沒皮地笑了一下。
「十七歲怎麼了?十七歲也是個男的,帶我來這種地方……有話快說,沒話我走了。」我說。
「你這個人!」小夥有點不高興了,他沒好氣地說,「你不是想知道我們公司有沒有一個叫大龍的人嗎?好心給你透露內幕,你還懷疑我。」
「哦。」我沒什麼可說的了。等著小夥把話說完。
「哦什麼哦,我不是無償為你服務的。」小夥眼珠子轉了轉,從頭倒腳打量了我一番,他的眼神讓我覺得很不舒服。
「你想幹什麼?我告訴你快比你大十歲了!」一著急,我立刻謊報自己的年紀。
「哎。」小夥又擺出一副無奈臉來,他說,「你自己也說,你差不多比我大十歲,你說我能有什麼想法嗎?」
小夥的一句話,太叫人惱怒,但又不好發作。噎得我不知該如何做出回復。
見我不說話,他笑了笑,說:「看你的衣著,應該很有錢。我告訴你關於大龍的事情,你給我點報酬,怎麼樣?」
原來是錢的事兒,我松了口氣,只要是錢能搞定的事兒,對我周顏來說,還真不是事,我爽快地答應了。
「先說,你打算給我多少?」小夥還是不甘休,他硬要我說出個子丑寅卯來。
「你自己開價吧,我不知道給多少合適。」我說。
「三百吧。」小夥歎了口氣,又說,「其實,也不單純是為了錢,如果大龍真的出事兒了,我倒希望有人替他查出真相來。」
我掏出三百遞給了小夥。
小夥接過錢,說:「大龍雖然長得醜了點,又是個悶葫蘆,但他幫過我,我從農村剛來這上班時,還沒發工資,交不起房租,睡貨倉裡,大龍給我買了個睡袋,都說滴水之恩當湧泉相報……」
「你直接說事。」我有點不耐煩了。
「好好好。我說。」小夥說,「你不是問我們公司有沒有大龍這個人嗎?有!以前他是這兒的司機。剛才跟你說話的那個女人是我們老闆娘,她不承認有這個人,是因為她可能害了大龍。」
「怎麼回事兒?」小夥說到關鍵之處,我立刻提起精神來。
「有天晚上,老闆娘要大龍去送貨。雨下得很大,大龍要開車出去,老闆娘不讓,她說就在市郊,車裡裝著貨,別開出去了,再說不值當浪費油錢,她讓大龍騎著她老公,就是那個很凶的光頭的電動車去送東西,一開始大龍不幹,四個大紙箱的東西,栓電動車上很危險。後來,老闆娘發脾氣了,說不幹就走人,大龍沒辦法,就答應了。去了就再沒回來了……」小夥說。
「老闆娘不追究那些貨了?」我問。
「還追究什麼。大龍被車撞了,電動車散架了,貨掉的到處都是,就在市郊的一條馬路上。聽說一地是血,人在地上,腦漿都流出來了。」小夥說,「交警判定責任全在大龍這裡,撞他的車是正常行駛的。」
「沒人去認屍?」我問。
「沒有,大龍沒成家,老家是哪兒的,我們也不清楚,老闆娘登記過他的身份證和駕駛執照,只有老闆娘知道大龍底細。他那天出事,身上沒有任何證件,員警也不知道死者是什麼人。新聞都播了,讓人去認屍。我們看新聞的,一看那輛電動車就知道是大龍出事了。」小夥說,「但誰也不敢提。老闆娘很凶。」
「現在電動車也有牌照吧?」我問。我的確不太清楚。
「老闆娘那輛沒有,是一輛破的不能再破的車了。她還讓大龍騎著去送貨。」小夥說著,朝巷口張望了一陣,深怕有人來似的。
「哦。」聽完小夥的話,我心情很複雜。
「你是大龍什麼人?」小夥好奇地問我。
「我……我跟他沒關係。有人托我來找他。」我說。
「胡蕾讓你來的?」小夥問。
「胡蕾?」我一邊念出這個名字,一邊想到了小蕾。我不知道小蕾的全名。
「那陣大龍挺喜歡胡蕾的,胡蕾是我們這兒的話務員,她可能嫌大龍太老了。」小夥說。
看來小蕾說的不假,她的確在這家物流公司做話務員,大龍是追過她。
「行了。沒事了。我只是問問大龍是不是這個公司的人,他不在了就算了。」我說。
「那我去幹活了。等會兒老闆娘找不到我,我就慘了。」小夥摸了摸褲包,估計是摸摸那三百塊錢。
「別急,你告訴我,大龍長什麼樣?」我拽著要溜的小夥問。
「有點醜。我給你看我手機,我那陣為了謝他幫我,拿了工資就請他吃飯了,飯桌上我跟他合拍了一張照片。」小夥掏出了手機。
打開照片那一刻,我雖然已有心理準備,但還是嚇得腳步不由地後退。
照片中那個坐在小夥身邊的男人,就是來我工作室的怪男人。大臉盤,小眼睛,大嘴。
我見鬼了!
我拿著手機愣了好久,直到旁邊的小夥實在不耐煩了,催我把手機還給他,我才緩過勁來。
下午,我又回到工作室。
能不能搞定小蕾的問題,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首先要搞定我自己的問題,我要弄清楚,我是不是也見鬼了。
問題是,小蕾都看不到大龍的靈魂,憑什麼我能看到,大龍要纏的又不是我。
不科學啊!!
一個人坐在工作室,視線不免又不知不覺地移到扔在牆角的那雙鞋子上。它在黑塑膠袋裡。
唰唰——
擦擦擦——
是塑膠袋發出的響聲。
塑膠袋在動!
那雙鞋子就在袋子裡!
它爬出來了!
我死死盯著那個黑色的塑膠袋,頭皮緊繃繃的,連叫一聲「思嘉」的力氣都沒有。
鞋子從塑膠袋裡「探出頭」來,好像一個活物,定在那裡,似乎在四處張望……
我沒地方可以躲。
接著,那雙鞋子從塑膠袋裡跳了出來,就像被人穿在腳上一樣,大步大步地朝我走來,很快,腳步聲很重,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
我的心被那恐怖的「咚咚」聲撕裂成了碎片。
我拼命後退,被逼到了牆角,那雙鞋越過我的辦公桌,踩在我的椅子上,繼續邁向我。
「啊!」我驚聲尖叫……
周圍的場景一下真實起來,我趴在辦公桌上做夢了。
一隻乾淨漂亮的手朝我伸了過來,遞給我一張紙巾。
我抬起頭來,看到了李宿英氣逼人的臉。光是下巴的弧度就足以叫小女孩尖叫了,不過我不是小女孩,雖然我也喜歡顏值高的男人,但我還得依照內涵來給男人打分。
「你來了。」剛經歷了噩夢,我的聲音聽起來有些虛弱的樣子。
「嗯。」李宿答。
這一小段對話,就好像我們是熟悉彼此的老友。
我接過紙巾擦了擦額頭的汗,說:「說吧,你是不是也撞鬼了?」
「撞鬼?荒唐!」李宿笑了一下,蘋果肌一下子突出來,咧著半邊嘴,有點邪魅的感覺,如果我是少女,我又要瘋狂了。
「我嚴肅地問你,你是不是遇鬼了?」我懶得繞彎子,開門見山地問道。
「什麼意思?」李宿瞬間收住了笑容,雖然我看不到他墨鏡後的眼睛,但我知道,他對這個問題很敏感。
「我是問你是不是遇鬼了?」我繼續說,「不要騙我。我聞得到你身上有靈異的氣味。」
「開玩笑。」李宿說,「靈異的氣味是什麼味道?」
這時候,又有人闖進辦公室了。
來人是大龍!
他不再穿土黃色夾克了,腳上也沒有米色磨毛皮鞋,取而代之的是一件黑色短風衣和一雙棕色皮鞋。
「你……」我一看到大龍就發怵,他不是人。我連一句完整的話都講不出來,我在跟一個鬼說話啊,不知道旁邊的李宿會不會覺得我這副自言自語的樣子很滑稽。
「周醫生,你好。」大龍說,「我叫大龍。我是來看病的。」
大龍這番話像是第一次來工作室似的。
「呃……你先坐吧。」我沒管大龍的話,我只是立刻想出一個避開他的點子來,我說,「你休息一會兒,待會兒我再進來,我出去打個電話。」
「好的。周醫生。」大龍很疲倦地應了一聲,便靠到了沙發裡。
我拽著李宿趕緊往外走。
到了走道上,我對李宿說:「你知道嗎?工作室進鬼了!」
李宿皺了皺眉眉頭,看著我,一臉莫名其妙。
「誰?」李宿問。
「剛才我不是自言自語,我是在一個鬼說話,一個男鬼,大臉盤的男鬼。」我說。
「我的臉好像不算大臉盤吧。」李宿摸著自己的臉,有點無辜的樣子。
「白癡!」我忍不住罵了起來,「我不是說你!」
「哦。」李宿說,「你是說剛才進來那個男人?」
「是啊,就是他,他是鬼!」說出這句話的時候,我都覺得荒唐,忽然,我又覺得不對勁,我忙問,「你看到了?那個男人?你看到了?」
「小聲點!瞎激動什麼?」李宿一把把我勒在懷裡,捂住我的嘴,他說,「我當然看到他了,那麼大個人,我又不瞎!」
李宿的這個動作叫我一下子面頰發燙,被這麼帥的男人忽然摟住,我雖然不至於花癡到心花怒放,但也控制不住地小鹿亂撞了。
只是李宿的手,好涼,涼的就像一塊冰。
這時候,思嘉過來了,她說:「對不起,剛才那個男人,我讓他登記,他偏不,直接就闖進來了。」
李宿鬆開了我,我這才回過神來,我徹底懵了,李宿看見大龍了,思嘉看見大龍了?
三個人都看到大龍了。
他不是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