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被截胡的夙願

　　沈依蔓以爲自己已經達成所願——她和羅邵衡的「地下戀情」已經有將近半年了，昨天是羅邵衡的二十歲生日，他邀請了她還有其他一幹同學去參加生日趴，也算作是同學間的最後一場聚會。她仗着羅邵衡在自己身邊，就多喝了幾杯，順利地倒在了他懷裏，也順利地——

　　她仍然沒有睜開眼睛，隨着意識清明的，還有身上的疲憊和疼痛。她不由自主地蹙起眉頭，下意識地整個人都往那人懷裏縮了縮——那人胸口溫熱，一如之前每一次窩在他懷中取暖一般。

　　那人大概已經醒了過來，卻依然縱容着她的小撒嬌，伸手拍了拍她光裸的後背，又親了親她飽滿的額頭，這才輕手輕腳地挪開她纏着他脖頸的手，打算下牀。

　　沈依蔓現在滿心滿眼都是對這人的依戀，那人離開之後仿佛被窩當中的空氣都涼了下來一般，她微微朦朧的雙眼，伸出手去精準地抓住了那人的手腕。

　　那人背對着牀，腰窄肩寬，兩腿修長，被沈依蔓握在手中的大手骨節分明。

　　「你——」沈依蔓的嗓音還帶着情欲的沙啞，剛想要說些什麼，卻在看清那人正臉的時候，嚇得瞪大了眼睛，聲線也因爲過度驚恐而有些破音，「二、二少！你怎麼，怎麼、我——」她趕緊丟開自己牽着的手，也顧不上身上的酸軟，抱着被子快速滾到了牆角。

　　她嚇得語無倫次，努力用一片混沌的腦子回想着昨天發生的事情——是不是自己想跟羅邵衡進一步到了魔怔的地步，昨晚的一切都是自己臆想出來的，其實自己被主家二少爺帶回去什麼都沒做，自己只是做了個荒唐的夢……可是身上的痕跡和疼痛以及對面同樣沒穿衣服的蘇驚蟄給了她一記響亮的耳光，仿佛拎着她的耳朵大聲提醒着她，這一切都是真實發生的。

　　跟最不該發生關系的人偷嘗禁果的恐懼鋪天蓋地地將沈依蔓籠罩住，情緒不穩的人兒瞬間紅了眼眶，隨即淚水吧嗒吧嗒掉在被面上，洇出一朵暗色的小花來。

　　蘇驚蟄轉身看着她，逆光的臉上表情晦澀不明，垂在身側的手緊握，隨即又鬆開，從牀頭將折疊得整整齊齊的衣服丟過去，冷漠地開口道：「五分鍾之內把衣服穿好。」

　　這麼說着，大跨步地往浴室走去。

　　蘇驚蟄打開水龍頭，彎腰洗了把臉，又從鏡子裏端詳着自己：刀削斧刻般的臉上沾滿了水珠，深邃的眼窩，高挺的鼻樑，緊抿的薄脣，又有哪一點比不上那個羅邵衡？

　　想到這個名字，腦海中忍不住回想起昨天他進入包廂時候的場景：沈依蔓滿臉駝紅，明顯就是喝多了，靠在羅邵衡懷裏，乖乖巧巧傻笑着的模樣，讓他覺得羅邵衡環在她腰間的手十分礙眼——

　　羅邵衡……

　　蘇驚蟄的眼睛眯起，一拳打破蓄水池中水面的平靜，冷哼一聲：「不自量力。」

　　縮在牀腳的沈依蔓抖若篩糠，顫抖着的手摩挲着手機，卻不知道這個電話該打給誰。怎麼會發生這樣的事情？羅邵衡呢？蘇驚蟄把自己帶走的時候，羅邵衡在做什麼？他爲什麼會容許蘇驚蟄把自己帶走？

　　蘇驚蟄是不是也喝酒了？所以才會發生這種事情？別人不知道她的身份，他難道還不清楚？那他會不會把自己交了男朋友的事情告訴主家……那自己，自己會不會被趕出去？

　　沈依蔓越想越害怕，她原本就是個棄嬰，幸得主家不嫌棄，送給一直無子的沈管家撫養，等到她成年了，再嫁給蘇家三少爺，先天身體不足的少年。

　　——說白了就是童養媳。

　　沈依蔓也不敢想，爲什麼都9012年了，竟然還有這樣落後的思想。好在三少爺只是把她當成妹妹，並允諾她要是有了喜歡的男孩子，等到她進了大學之後就跟父母說清楚，絕對不爲難她。

　　現在該怎麼辦？她竟然和蘇家二少爺睡了？那在他們眼裏，不就是、不就是——

　　那個詞她說不出口。

　　她的眼神飄忽着，在看到穿戴完畢從衛生間裏出來的蘇驚蟄時，懼意閥飈到了最大值，甚至下一刻就要尖叫起來。

　　換上西裝的蘇驚蟄更顯得不近人情，一身得體的西裝勾勒出他頎長的身材，擡手扣袖口的動作卻又讓他更有魅力，仿佛他整個人就像是一個矛盾體的存在：吸引着人靠近，卻又拒人於千裏之外。

　　看到她根本沒把自己的話聽進去，蘇驚蟄鋒利的眉頭蹙起：「怎麼，等着我給你穿？」

　　「你別過來！」沈依蔓尖叫着，脊背繃直了貼着牀靠背，「我自己、我自己可以！」

　　蘇驚蟄看着她眼淚又要掉下來的模樣，深吸一口氣，看了看手腕上的表，眉頭一挑：「再給你三分鍾。」這麼說着，倒是紳士地轉過身去，只給沈依蔓留下一個冷漠的背影。

　　沈依蔓雙眼水霧彌漫，身體前傾，顫抖着手要去拿散落在牀單上的衣服，卻被蘇驚蟄突然的聲音嚇到所回了手。

　　「馬上跟羅邵衡分手。」蘇驚蟄聲音冰冷，不帶任何感情。

　　沈依蔓蜷縮着手指，不肯說話。

　　蘇家大宅坐落在半山腰，蘇家大家長蘇安瀾系創世集團的董事長，旗下包含了超市、物流、房地產等項目，正在向娛樂圈擴張，儼然是整個柳州市最頂端的權貴。

　　蘇媽媽姚纖素帶着家裏的大金毛正在草坪上玩耍，看着蘇驚蟄的車進來，端莊地站起身來，將繩子交給下人，慢慢走上前去。

　　沈依蔓跟蘇驚蟄恨不得間隔出五米遠去，現在看到主母，十分忐忑：蘇驚蟄會把他們昨晚的事情說出去嗎？會告訴主母她其實有個男朋友嗎？她跟在蘇驚蟄身後，手指不安地絞着牛仔褲的褲縫。

　　「回來了？」姚纖素撫了撫蘇驚蟄肩膀處的褶皺，隨後回頭看着沈依蔓，「老沈還一直擔心你呢，我說驚蟄去接你了——趕緊去見你爸吧，待會兒他又要說你了。」

　　沈依蔓頭也不敢擡，蘇家人對她特別好，把她當兒媳婦兒的那種好，自己卻背着他們在外面交了男朋友，現在還背着男朋友跟他們的二兒子上牀了……她緊抿着脣角，喉頭像是被吸飽了水的棉花堵住了一般，匆忙地應了一聲，便往自己的房間跑去。

　　姚纖素看着沈依蔓的背影，嘴角上揚着：「依依越來越好看了，立冬和她一起長大，肯定也會喜歡她的……」她突然轉過頭來，「下午我去立冬實習的醫院看看吧，他的科室已經好久沒休息過了，我怕他自己身體不舒服還硬扛着。」

　　蘇驚蟄的重點都放在姚纖素的前半句，後半句一個字都沒聽進去。他面沉似水，眉頭緊蹙，隨後看向沈依蔓消失的地方，若有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