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剪不斷理還亂 第四章

已是晚上9點，方羽獨自一個人在濱江公園走著，江風將她的頭髮吹的亂舞，秋天的寒氣越來越重，讓她不禁打了個噴嚏。藍心本來是要接她的，但是她拒絕了，她想一個人靜一靜，整理一下思緒。

以前，秦睿一有時間就會來接她下班，然後一起到她公司旁的蛋糕店點上二份她喜歡吃的芝士蛋糕，她總是會將自己的那一份快點吃完，然後搶秦睿的那一份吃；如果天氣冷，他們就會去韓國餐館吃熱氣騰騰的韓國石鍋拌飯，秦睿愛吃辣椒，她就會將她的那一份甜辣醬也給他拿來拌飯。用過晚餐後，兩人再一起到這個公司對面的濱江公園散步。

方羽沉浸在自己的思緒裡，不知不覺她走到了以前兩人經常休息的長凳旁。她輕輕的坐了下去，從自己的包中拿出來一個盒子，這盒子裡裝著的是一枚翡翠戒指，方羽默默的將戒指套到了自己左手的無名指上。

「寶貝，這是我們家祖傳的戒指，我媽去世前告訴我說讓我將戒指給她將來的媳婦，來，我給你帶上！」就是在這個長凳上，秦睿用毫不浪漫的方式將這枚戒指硬生生的戴到了她的無名指上。

「死者已矣，生者要多珍重！」下午開完會出辦公室的時候，錢總叫住她，對她說了這句話。

「多年前，錢總失去他愛人的時候，一定比現在的我更加心痛！」方羽想著。

不知道坐了多久，風已將方羽臉上的淚水吹幹了，她知道她還有一件事情一定要確認清楚，她撥通了秦睿生前好友楊毅的電話。

「楊毅麼，是我，方羽！」

「方羽，這兩個月我一直給你打電話，可你總是關機，你好點了麼？」

「嗯，我好多了，謝謝你！你現在有時間麼？我想見見你！」

「好啊，你在哪裡，我開車過去！」

「我公司門口的濱江公園，我到北門去等你！」

「好，我馬上過去！」

掛上電話，方羽輕輕的舒了一口氣。秦睿沒有親人，除了她，就只有楊毅一個好兄弟。楊毅比秦睿小2歲，家裡經營著一家火鍋連鎖店。聽秦睿說，上大一的時候，他去楊毅家的火鍋店打工，看見他在那裡做數學題，就順便提點了他一下，從此以後，秦睿就成了楊毅的家教老師，兩人的交情一直延續到現在。秦睿突然離世，方羽與世隔絕的情況下，是楊毅幫秦睿料理的後事。

楊毅很快就到了，永遠不變的牛仔褲，再加上一件米色的休閒西裝，搭配一條藍色的羊毛休閒圍巾，陽光帥氣。朋友在一起時，總愛說他是中國版裴勇俊，迷死一群小女生。

看到站在公園門口背對著她的方羽，楊毅的心顫抖了一下。她瘦了，披肩捲曲如絲般的長髮在空中飛舞著，一件單薄的襯衣外面套著一件西裝馬甲，空曠的公園大門襯托的她更加的瘦弱和嬌小。

他脫下自己的西裝外套，跑了過去，將外套披在了方羽的身上。神游中的方羽，猛的被驚醒，轉眼一看，原來是楊毅，便笑了。

「你來的很快！」

「你叫我來的，能不快麼？」

「都這麼晚了，沒打擾你吧？」方羽不好意思的問道。

楊毅笑了笑，其實，他剛剛正在西郊園林同他媽還有他媽媽的世交以及他媽媽世交的女兒吃飯，一句話，其實就是「被相親」。

「我還能有什麼事！」楊毅聳了聳肩，「走，我們上車吧，天氣越來越涼了，我請你喝點熱的東西吧！」楊毅說著就用右手摟住了方羽的肩膀往他車的方向走過去。

「好吧，就去喝杯熱熱的牛奶好了！」方羽笑著說。

當楊毅看見方羽臉上淚痕的時候，他的心好像被針刺的那樣痛，他知道，此時的方羽還是沒能從秦睿去世的陰影中走出來。這麼多年來，方羽一直當他是小弟弟，其實他也就比她小兩歲而已，但是她總是以大姐姐的姿態對他，而她卻不知道，剛開始在網上同她聊天的，其實是他——楊毅。

兩年多前，秦睿一直忙著工作，沒時間談戀愛，楊毅就惡作劇以秦睿的名義註冊了一個相親網站並遇到了方羽。最後，雙方互相加了MSN，楊毅就以秦睿的名義同方羽聊天，最後兩人約好見面，楊毅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勸說動秦睿去見面。

那天，楊毅是陪著秦睿一起去的，初見到方羽的刹那，他就後悔了。在他眼前的這個女人，雖然不是國色天香級的人物，但渾身卻散發著他難以抗拒的魅力。她的外表冷清，但又不失俏皮；目光犀利，但又不失柔和；言辭直接，但又充滿著溫柔，知性而又大氣。那一刻，他的整個心都被掏空了。

最後，她和秦睿走到了一起，而他卻只能做她的弟弟。

方羽雙手緊握著手中的那被熱牛奶，她不知道從何問起，當然她不能將那晚的事情直接告訴楊毅。她清了一下嗓子，說道：「楊毅，秦睿被安葬在哪裡？我一直不敢去想，也不敢問，我害怕接受他已經死了的事實！」

「北山墓場！」楊毅喝了一口放在面前的伯爵紅茶，很直接的給出了答案。

「哦，那，你是親眼看著他下葬的麼？」方羽的語氣裡難掩失望。

「是的，從醫院停屍房到墓場的停屍間，再到最後下葬，都是我一手操辦的！」楊毅說的很決絕，沒有絲毫的委婉，他不想看著方羽還在自己的世界裡面徘徊，他必須打破她的幻想，讓她重新走出來，過正常的生活。

「那……」，方羽頓了頓，喝了一口熱牛奶，小聲的問道：「你覺得，人死了還有可能複生麼？」

她的雙眼死死的盯著她手中的牛奶，她知道她問了一個很傻的問題。等了很久，沒有聽到楊毅的回答，她抬起頭，發現剛剛坐在對面的楊毅，不知何時已經坐到了她的身邊。楊毅盯著她，慢慢的向她靠近了，他渾身散發著一種危險的氣息，一種男人的氣息。她驚訝的看著他，不知道他到底是怎麼了，今天的他與往常那個大大咧咧的楊毅全然不同，他的眼睛裡充滿著她從未見過的溫情，他就這樣看著她，突然，他猛的吻上了她的雙唇，她的呼吸一下子停頓了，她的腦袋一片空白。

「怎麼回事！到底是怎麼回事！」她的思緒亂飛，等她反應過來的時候，楊毅已經離開了他的雙唇。

他用無法讓人回絕的語氣，溫柔的，滿含深情的說道：「羽兒，不要再胡思亂想了好麼？秦睿已經走了，不可能再回來了，但是你還有我，我會一直在你身邊的！」

他握住還在發呆的方羽的雙手，放到了他的臉上，方羽能夠感受到他臉的熱度，她的臉一下子紅了，急著拿開自己的雙手，卻被楊毅死死的拽在了手中，他對著她說道：「我愛你，羽兒，我再也不想失去你了，嫁給我吧！」

方羽被今晚的楊毅驚呆了。這兩年來，她視他為好友，當他是弟弟，為秦睿買的東西，總是不忘記給楊毅也帶上一份，因為她知道，秦睿當楊毅是親人，而她也在不知不覺間將楊毅也當做了親人，她從來沒有想過楊毅對她竟然會存著這樣的心思。

楊毅的話還在方羽的腦子裡迴響，沒等方羽開口，楊毅一把把她摟進了自己的懷中，說道：「羽兒，你知道麼？剛開始的時候，跟你在網上聊天的是我，秦睿只是最後去見了你一面！你最開始喜歡的人是我啊！」

「怪不得，同秦睿在一起的時候，每次當我不經意的提起當初兩人網上聊天的內容時，秦睿總是模棱兩可，一笑了之，原來最開始讓我動心的那個人竟是楊毅！」她感覺她自己好像不能呼吸了。同秦睿交往以來，她從未懷疑過他，可是這件事情秦睿竟然瞞著她！一時之間，方羽覺得她世界裡的一切都變得越來越複雜，她感覺有一雙命運的手正在無形中操控著她，她好像已經不能決定她自己的未來。

她不知道哪裡來的力氣，掙脫了楊毅的懷抱，逃也似的跑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