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一支青簪兩處情 第六章 此番恩情怎般償

第六章此番恩情怎般償

又是一陣天昏地暗，右肩的撕心裂肺早已讓人麻木。喬月念嚶嚀一聲，從昏迷中醒來，無力地睜開了雙眼。

「你醒啦？！」耳邊響起了熟悉的聲音，接著兩道身影擠進了她的視線。這二人皆是一臉不正常的油光，面容略有些憔悴，神色之間難以掩飾的焦急，正是司馬沐城與沐雪兄弟二人。這兩人見喬月念醒來，都是一臉毫不掩飾的真切關心。

「我睡了多久了？」喬月念緩緩坐起身子，左手微微扶了扶依舊有些無力發暈的腦袋，虛弱地問了一句。司馬沐雪聽喬月念問起，搶先答道：「姐姐你昏迷了一晚上了，我和大哥也在這裡陪了你一晚上呢。」說完這些，又跟個喜鵲般在喬月念耳邊嘰嘰喳喳說了些無關緊要的話。喬月念哪裡有心思聽這些，心中只是想著，這兩位公子竟是在昏迷的自己身旁受了一晚上麼，想想不由得臉上一陣燥熱。

司馬沐城從喬月念醒來開始，就一直看著她，目光不曾稍有偏離。見喬月念只是傻傻發呆，便出聲問道：「還在為昨天的事生氣麼？」喬月念聞言，側過臉直直望著司馬沐城。司馬沐城這該是第二次救自己了吧？「哎——」喬月念幽幽歎了口氣，這份情意她又怎能不知曉，又怎會不敢動，只是二人身份實在懸殊，呆在一起不會有結果的。雖然喬月念心中感動，卻也不得不狠下心來劃清與司馬家的界限。「司馬公子，你這是第二次救了小女子了吧，這份情意，小女子日後再報吧，現在我必須離開了。」

「月念，你——」司馬沐城沒有想到喬月念會說出這般生分的話，一時竟愣在原地。「姐姐，昨日是我不好，不該胡亂開口，你不要走好不好？」隨不知司馬沐雪先前是如何想的，不過再聽了喬月念《長相思》之後的如今的他，卻是真真切切地想喬月念留下的。

喬月念停下身子，轉頭來看司馬沐雪，她卻是真心喜歡這個秀氣天真的弟弟的，儘管只相識了一日，卻是生出不少情誼。看著這個微微比自己矮上分毫的弟弟，喬月念莫名的有些傷感，幽幽說道：「若是數年之後，你還能想起姐姐，姐姐就心滿意足了。」說完，便決絕地朝外走去。

「姐姐你要去哪裡？這裡便是你家啊。」身後又傳來司馬沐雪的聲音，喬月念雙手才觸及門閂，正要打開房門，卻聽到這句話，隨即轉身疑惑的問道：「什麼？你說什麼？」卻見原本沉默的司馬沐城也是眼前一亮，附和道「是啊，這裡便是你的家了。」說完兩人相視一笑，一左一右的為喬月念打開房門，看來這兄弟二人，昨日之事又忘的乾乾淨淨了，果然兄弟之間是不記仇的。

房門一開，一股清新之意襲來。已經時將至正午了麼？刺眼的陽光照耀著，喬月念不自覺地抬起酥手遮在自己額頭，一臉疑惑地回頭看著司馬家的兩兄弟，不知這二人到底藏著什麼貓膩。二人見她一臉疑惑，都是打了個哈哈，兩人又一左一右將喬月念輕輕扶出房門。一踏出房門，喬月念的視野豁然開朗。門前兩三步開外，便是紅漆木欄杆，喬月念自然地靠在了欄杆上朝遠處眺望，司馬家的兩兄弟默默站在她身旁，沒有開口。

憑欄遠眺，喬月念這才知道，自己身處在一座二層的高閣之上。這座府邸規模著實不小，前庭後庭，兩邊側閣，耳閣，應有盡有。再看遠處地貌廣闊，山清花嬌，好一派閑雲野鶴。喬月念慢慢被眼前的美景吸引，嘴角不覺間露出了一絲微笑。

「大哥！姐姐笑了，快看姐姐笑了！」身旁的司馬沐雪又歡喜地嚷了起來，喬月念奇怪地看向他，身後卻又傳來司馬沐城爽朗的笑聲：「哈哈」喬月念又轉身來看他，卻見司馬沐城正目光灼灼地望著自己，臉上又是微微一紅，避開了他的目光，有些羞澀地低著頭，心中卻在想著「我明明是不想理他們，怎麼卻又在他二人面前露出這種表情了呢，真該死。」心中默默想著，竟還不知覺地抬起左手在自己額頭砸了幾下。耳邊又傳來司馬沐雪憋著的笑聲，喬月念朝他瞪了一眼，他卻毫不在意，拿開捂著嘴的手，朝喬月念調皮地吐了吐舌頭，神情煞是好玩，喬月念不禁莞爾一笑。

「喬家老丈，月念醒了呢！」一邊的司馬沐城朝樓閣之下呼喊，隨後便有個蒼老的聲音回應他道：「恩？太好了，真是多謝二位公子了。」

恩？這不是爺爺的聲音麼？喬月念吃驚地望著身邊的司馬沐城，卻見他正對著樓閣之下呼喚，爺爺的聲音也是從那裡傳來的。喬月念急切地朝下望去，正與那蒼老的身影目光相觸碰，這老者不是喬月念那唯一的親人又是何人。「爺爺——」喬月念驚喜地喚了一聲，只是相隔一日，仿佛這二人隔了一世般，這一日的喜憂委屈，都在這一聲「爺爺」中爆發了出來。

也不知哪裡生出的氣力，喬月念竟是擺脫吃驚的司馬沐城與司馬沐雪，三步並作兩步，便竄下樓閣，跳進了老人家的懷中，痛快地哭出了聲。喬老漢疼愛地摟著這個孫女，輕輕撫摸著她的頭，說道「你的傷沒事吧？」

隨即趕到的司馬沐城二人見場面如此溫馨，一時間倒也不好破壞，便默默走開。

喬月念在爺爺懷中，嗅著熟悉的淡淡的煙草味，也沒有回答他的話，只是搖了搖頭，痛快地哭了良久，才突然驚醒過來。眼角淚漬還未幹，就這麼紅著眼問道：「爺爺，爹爹呢？」喬老漢聞言歎了口氣，淡淡說了句「跟我來吧」，喬月念一窒，擦了擦眼角的淚痕，默默攙扶著爺爺，跟著他朝外走去。

兩人竟是慢慢行走，穿過宅子走出了大門。經過大門之時，喬月念好奇的朝上看去，卻吃驚地看見門楣上的大匾，紅底金字正書著「喬宅」二字。

「這是……」喬月念停下了腳步，呆呆地望著那匾額。喬老漢知道她要問什麼，便牽著她，邊走邊說，「那二位公子到底是何人？這翻恩情，卻是要怎般償還啊……」喬月念沒有說話，默默聽著，喬老漢又繼續說道：「這二位公子怕是有什麼大來頭吧？差人將你父親的喪事辦了不說，還送了這件宅子給我喬家，這……」停頓了一會兒，拉著喬月念停下了腳步，又認真的對她說道：「你卡要想清楚，若是欠下這份人情，可是要你來還的，爺爺我也沒幾年好活的了。」

「爺爺——」聽完最後一句，喬月念又緊緊摟著爺爺，生怕他再離開自己。人們總是害怕死亡與分離，可是死亡真正到來之時，卻又無可奈何，所以還是珍惜眼前的人吧。喬月念緊緊抱著爺爺，真切地感覺到這個風燭殘年的老人家對自己的關愛，不覺間又是兩行清淚落下。

恍恍惚惚，祖孫二人似是轉到了宅子身後。

眼前一棵常青樹，一座新墳，三支青香，看那石碑上的銘文，不是自己父親又是何人。喬月念一時間心中感慨萬分，遇到司馬沐城真是命中定數麼？這個使自己生命峰迴路轉的男人到底還有什麼秘密呢？或許，自己欠下的這份恩情，自此便還不清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