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四章 溺水

長生子跟著靈泥跑出十幾裡路，其間穿過不少樹林、山洞，接著來到一片茂密無比的原始森林裡，繁盛的樹葉將陽光擋得結結實實，林子幾乎是漆黑一片，視野十分有限，靈泥也只好放慢了腳步。

黑暗中時時傳來貓頭鷹「咕、咕」的低鳴，和暗伏在叢中的野獸兇猛的目光，蝙蝠烏鴉一類不時從路邊的灌木從中突然穿出，長生子緊的握捉摺扇警惕著暗中埋伏的無數野獸，心中略微後悔自己佩劍被靈泥震斷後沒有再拿一把劍過來防身。

長生子雖然殺人不眨眼，但人類的本能對黑暗中未知的事物事先就怕上了三分，連長生子這等人物竟也不能避免。

又走了半個多時辰，已到了林中深處，這裡霧氣彌漫，肉眼勉強只能看到五步之內的事物，不同于剛才林中還有鳥、蟲、獸窸窸窣窣的聲音，霧氣中寂靜無比，死氣沉沉，說不出的恐怖，讓人絕對不想往裡走，仿佛那就是地獄與人間的交界。

靈泥說：「前方是瘴氣，雖不致命但會使人散失神智，老衲當年身受重傷誤入此林神智盡失，至於此後的路老衲也不得而知了，這裡有一粒定神的丹藥，施主含在舌下便可安然通過這裡，恕老衲只能送到這裡。」

長生子微微吸入些許瘴氣，立馬就有頭暈目眩，口舌燥熱的感覺，連忙運功驅散體內瘴氣，從而知道靈泥所說多半不假，於是接過丹藥。

長生子心中閃過一個想法，靈泥生性仁厚，當年一口氣殘殺天山十魔多半也是中了瘴氣迷失了心智造成的，並非故意為之。

於是長生子劃破手臂，從皮膚之下取出一粒被鮮血染紅的白色藥丸交與靈泥，說道：「這粒藥丸可以壓制知心蠱十年，十年之內，你自己去找我師傅要解藥，否則到時候蠱毒還是會發作。」

靈泥接過藥丸長歎一口氣道：「極樂幫主不知是何方神聖，行事如此周密，原來早已留下了後招，佩服佩服。」

長生子哼了一聲：「得瞭解藥就快快滾吧。」

靈泥向長生子行一個佛禮，然後向回走去消失在黑暗中。長生子將藥丸含在舌下，然後運功護住心智，走進了迷一般的濃霧……

宋小龍從衣服上撕下一條布條拴在老黑脖子上，生怕老黑不等自己就先跑了。

老黑與宋小龍的腳程與靈泥與長生子當然不可同日而語，一狗一人當穿過第二個山洞的時候就已經天黑了。

天上烏雲滾滾，剛剛還一點兒風都沒有現在卻大風呼呼地咆哮著刮來，雷聲也從沒有到越打越響。

宋小龍卻不敢停步，生怕大雨過後空氣中殘留的味道被雨水沖刷趕緊，就再也找不到那個癆病鬼要回阿秀的解藥了，於是反而加快腳步催促老黑加緊趕路。

豆大的雨點剛剛掉落了幾滴，宋小龍和老黑終於趕在暴雨來臨之前趕到了那片茂密無比的原始森林。

頃刻間大雨仿佛倒水般往下潑灑而來，擊打在樹葉上啪啪作響將森林中所有飛蟲鳥獸的聲音全部蓋過。

宋小龍說：「誒，老黑你怎麼偷懶啊，不過是下點雨罷了你有骨氣沒有，要是壞了阿秀的病看我不把你煮著來吃！」

宋小龍原以為老黑鑽進森林是為了躲避暴雨，直指著老黑一頓臭駡。

但見老黑進了森林後並不停留，而是往林子深處跑，宋小龍被老黑拖著走，嘴裡不住叫道：「老黑你要去哪裡？難道癆病鬼在裡面嗎？裡面那麼黑，你別到處亂跑啊，撞到樹怎麼辦，哎喲……我的頭，老黑……」

由於黑暗中看不清事物，只好任憑老黑帶路緊跟著在後面跑。

然而有的地方老黑能穿過，宋小龍卻是不能，不是就被藤條抽到臉上就是被樹支打在身上，痛得宋小龍直抽冷氣卻也只能跟著跑。

終於跑到明亮一點的地方，這裡的樹葉比較稀疏，星光和月光通過樹葉縫隙一道道的照在地面上，可以看到小飛蟲在光柱間來回穿梭，小蟲飛到光柱間隙時消失了蹤影，過了一會兒又出現在下一個光柱裡，螢火蟲般一閃一滅。

夜晚地面上形成星星點點的光斑，通過那星星點點的亮光的反射，依稀只見前方全部是霧氣，灰濛濛一片什麼也看不清。

宋小龍還沒來得及拉住老黑，已經被老黑拖進了無盡的濃霧中。

宋小龍越走越有種奇怪的感覺，就像以前偷喝了村裡王伯的酒一樣，頭暈乎乎的腳下卻仿佛是在飄一樣，忽然感覺自己是一位神仙，索性得意忘形地大聲喊道：「癆病鬼快快出來送死……靈泥老和尚念你……你那套掌法不錯，以後就幫本仙打打蚊子蒼蠅吧……哈哈哈哈…….」

然後眼前一黑就睡睡到在地。睡夢中感覺被拖著走，身上不停刮到石頭和鼓起的樹根，卻沒有感覺到疼痛。

醒來後發現已經天亮了，老黑一直在身旁用舌頭舔自己的臉，臉上已經黏糊糊的都是老黑的口水，剛剛想坐起來擦掉臉上的口水，卻「哎喲」的一聲跳了起來，只感覺周身都酸痛無比，掀開衣袖一看，只見手上全是青一塊紫一塊的淤痕，再掀開衣服一看，居然大半身都是青紅淤痕，有的地方還被劃出了小口子。

回想前一夜才知道，肯定是老黑在自己睡著後把自己拖到了這裡。

於是向老黑怒道：「你這狗頭狗腦的東西，也不知道避著點石頭……哎喲痛死我了……」宋小龍抬頭看了看自己身處的地方，只見一座形狀詭異的「山」就立在前方，這裡的都是不知幾千年的老樹，高越百尺，而且又被一大片茂密的森林包圍其中，所以在森林外根本看不到這座山。

整個「山」呈黑灰色，仿佛由一整塊石頭形成，最奇怪的就是山的中間是空的，外面看起來就像是一隻盆一樣，宋小龍攀上山頂只見「山」裡積攢了不少水，想來應該是昨夜的暴雨所致吧。

不知道為什麼，自從進到這座怪山裡，老黑的鼻子就不太靈光了，讓他聞那條沾著宋小龍尿的布條後，它就低頭在地上嗅來嗅去，然後每次都無功而返，委屈的「嗚嗚」的叫著。

宋小龍想不到老黑這個關鍵的時候居然掉鏈子，想想可能和昨晚的一場大雨沖掉了空氣中殘留的氣味吧，於是用手拍拍老黑的腦瓜，表示安慰，並沒有太多責怪它。

趕了一天的路幾乎沒有休息過，身上黏黏的十分難受，看到那山中間的水潭裡的水清澈見底，微微蕩漾，心想：「當務之急是先洗個澡，免得待會兒見到靈泥老和尚被他笑話。」

於是抱起老黑就往山中心低窪的積水潭處跳下，天氣炎熱無比，然而潭中水卻清冽怡人，老黑仿佛怕水，一直在往潭邊游去，宋小龍卻抱住老黑的腿不讓它遊走，老黑急得啪啪直蹬腿，好幾次踢在宋小龍的胸口。

越是看到老黑害怕的樣子，宋小龍越覺得好玩兒，宋小龍和老黑在水中滾來滾去，濺起的水花劃過空中，在空中留下水霧，折射出一道小彩虹，映襯出少年頑皮的臉……

玩得累了，宋小龍全身放鬆平平仰面躺在水中，任憑水的浮力將他托在水面，睡起了覺來。而終於逃到潭邊的老黑則「唰唰」地抖掉身上的水，不時用後抓梳理著身上的短毛。

雖然天氣炎熱無比，毒辣的太陽甚至把雲彩都蒸發的幹幹緊緊。但潭中的水卻沒有絲毫受到炎熱天氣的影響，宋小龍躺在水裡，閉眼享受著這清涼無比的水潭。

突然隱隱約約傳來：「救命啊……救命啊……」然後又消失了，宋小龍以為自己時太累了聽錯了，沒有理會。

又過了一會兒，又傳來了：「救命啊……嗚……救命……」

這次雖然聲音不大，但宋小龍卻真真切切的聽到了確實有人在喊救命，轉頭向潭那邊望去，見一個小姑娘正在潭中心不遠處手腳並用地掙扎著，濺起白花花的水花。

宋小龍什麼也沒想就快速向小姑娘游去，雖然宋小龍年紀輕輕，但年幼時便是自己照顧自己，所以常常會到水裡去抓些小魚小蝦來充饑，時間一久，在村裡游泳就數他最溜，連大人也游不過他。

宋小龍泥鰍般蹭蹭的就游到了小姑娘落水的地方，抱過她的腰間，手裡卻軟軟的捏到了什麼，也不及多想就向岸邊遊去。

突然宋小龍覺得腿上和腰上不知道怎麼了，變得越來越僵硬，關節幾乎不能彎曲，連忙變換了一種泳姿，仰著將小姑娘托道上面奮力向岸邊遊去，自己則憋著氣在水裡奮力劃水，時而探出頭來大口呼吸一次。

由於關節不能彎曲，這種游法遊起來非常費力，快到岸邊時小龍已經嗆了好幾口水，經常游泳的人就知道，被水嗆到以後就幾乎不能再正常換氣了，每吸一口氣，殘留在氣管的水就會向肺裡流進一點，十分難受。

宋小龍乾脆秉住呼吸，憑一口氣拼盡全身力氣來遊，最後幾丈距離卻遠比一千里最難走的山路還要困難得多。

到達潭邊後宋小龍乾脆癱軟的爬在了潭邊，大口喘氣，被救上來的小姑娘吐出幾口水以後「咳咳」的咳個不停。

好大一會兒過去了，小姑娘先緩過氣來了，開口說道：「小哥哥，你沒事吧。」

宋小龍不停喘息著答道：「就快累死我了，哎喲，我的腿我的腰怎麼都動不了了。」

說完看到自己大半個身子上長滿了青色的像魚鱗一樣的東西，在太陽底下閃閃發光，詭異無比。

宋小龍見狀驚道：「這是什麼，我要變成魚了嗎，好癢好癢，這到底是怎麼回事，難道這潭底的龍王要抓我去當蝦兵蟹將，讓我長了這麼多的鱗殼。」

宋小龍聽說書的講過在河裡游泳的人會被龍王挑選去充當蝦兵蟹將，永遠都不能再回家。以前宋小龍總是用這個來嚇唬村裡游泳的其他小孩，想不到有一天竟然發生在自己的身上，直懊悔當年沒有信說書先生的話。

小姑娘掩嘴吟吟笑道：「小哥哥放心吧，這潭叫鳳凰潭，潭裡的水喝來有活血生肌之效，對內傷最是要好，用這鳳凰潭的水來洗澡，可以治療跌打外傷，有外傷淤血的地方就會長出鱗殼，半個時辰後鱗殼就會自行脫落，受傷的地方連疤痕都不會留下呢，但是……小哥哥你身上怎麼受了那麼多的傷。」說完則著小腦袋，疑惑的看著宋小龍。

宋小龍一聽原來不是龍王在抓壯丁頓時松了口氣，又想想剛剛竟然在這小姑娘面前丟了臉，說了那麼多龍王啊蝦兵啊還怕的要死，心中懊悔不已。

宋小龍指著對過的老黑罵道說：「還不是那條臭狗害我受傷，沒義氣的臭老黑，剛才居然不來救我……哼哼……」老黑哪裡聽得到有人罵它，正自顧自的逮著一隻蒼蠅撲來撲去的玩兒。

宋小龍罵完看到小姑娘全身衣服被水浸濕一身濕衣緊緊地貼在身上，玲瓏有致的曲線畢露無遺，直看得宋小龍面紅心跳頭腦發昏，然後微微側過頭去，但眼睛卻時不時悄悄瞟去。

小姑娘被宋小龍滑稽的表情的逗得咯咯的樂了，笑聲仿佛銀鈴相撞，清脆悅耳。見到宋小龍越發尷尬，小姑娘止住笑聲說道：「我叫水靈兒，謝謝小哥哥救我，我本來到潭邊取水，誰知道踩到了石頭上的青苔滑倒到了水裡，我一點也不會游泳，就越遊越遠，嚇死我了，幸虧小哥哥你把我救了出來。」

宋小龍裝腔作勢地說道：「不用客氣，只要路見不平我都會拔刀相助的，武林中人怎麼能見死不救，我叫宋小龍，外號……青眼小白龍，你叫我小龍就可以。」

水靈兒問道：「小龍哥哥是怎麼來到這裡的，我從小到大這裡除了爹爹其他人誰都沒有來過呢。」

宋小龍奇道：「前幾天一個這麼高，瘦得像根柴的老和尚和一個看起來快斷氣的癆病鬼沒有來過嗎？」

水靈兒答道：「沒有，這裡霧很大，而且這霧就好像酒一樣，就算是武功高手聞上幾口就會醉倒，所以根本沒有人能找來這裡。」

宋小龍回憶當時的情景，原來是自己被霧氣熏得醉了，當時還以為是自己成了神仙呢。然後又奇怪的想，老黑為什麼沒有喝醉，看對岸老黑現在正攤開肚皮賴在地上睡覺呢。

水靈兒將宋小龍帶到山腰的一處小茅草屋裡，小手緊緊拉著宋小龍說道：「我爹爹知道有外人來可就不好了，小龍哥哥你就在這等我一會兒，我去給你拿點吃的，明天早上送你出去，你在這等我別亂跑哦。」

說完就向山下奔奔跳跳的小跑而去，宋小龍心想：「有什麼了不起的，還怕我賴在你家不走了嗎，哼，叫我別亂跑，我偏偏要亂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