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二章 聚會

第二天上午，陳風早早開車到了何悟樓下，打著電話要叫何悟出門。

何悟沒有特意打扮自己，穿著很普通，讓陳風看得直搖頭。

「老何啊，你不能這麼寒摻啊，好歹你也是一個公司的董事了！再說了，今天是同學聚會，得讓同學們看看咱的新面貌，好知道咱在党的光輝領導下變化多大！」

何悟淡淡一笑，道：「走吧，穿什麼都一樣。」

「那你不開車去啊？我靠，買輛賓士藏在家中不開，乘我的破大眾你好意思？要知道你這行為是對國家大大的不負責任，應該要多多消費汽油增長國家的人均消費額！」

何悟坐進陳風的車中，沒有和他多扯淡。

陳風雖愛開玩笑，但他知道何悟的性格，自從出入社會之後，整個人內斂許多，不再像學校時那般鋒芒畢露。

汽車發動，揚長而去。不一會兒就開出了城市。

現如今秋天來臨，許多樹木都開始凋零。

馬路兩旁一片蕭索、衰敗的景象，落葉厚厚的覆蓋地面，仿佛給大地穿上了一層黃色的衣裳。

枯乾的樹枝上沒有一片葉子，絡繹不絕，連綿成山，沒有一絲生命氣息。

「秋風亂，人微涼，卷起一地枯黃。」何悟有感而發，隨口便吟誦出這一句。

車子很快就開到了聚會的地點，那是一片小空地，難得地沒有枯葉覆蓋。

空地中已經有二十幾個年輕人，圍坐在鋪了一層毯子的空地上。旁邊停著四五輛車，最顯眼的便是江楓的那輛本田轎車。

陳風停了過去，瞬間吸引了眾人的注意。

離開大學才幾年，能現在就開得起車的，要麼是家中本來就富有，要麼就是憑本事賺來的了。

陳風滿面春風的下了車，熱情的和老同學打起了招呼。

何悟也微笑著下了車，和眾人一一回應。

「老何！幾年沒見，現在可好啊？」一個同學上來和他擁抱。

「哎！老何，快過來坐，這次約的人就剩你倆了！」

何悟淡淡微笑，和眾人坐在了一起。

幾年未見，大家都是心生感概，不由自主的想起了校園裡共同度過的美好時光。

「老何啊，想當年大家一起吃酒吃到醉方休，打人打到累為止，那種生活多放蕩自在啊！」

「是啊，老何，還記得那時我被人欺負，還是你幫我出頭的啊。這麼多年不見，我都想死你啦！」

大家對那種一去不返的快樂日子都是爭相回憶，顯得很愉悅。

昔日，何悟在班裡是出了名的刺頭，但是對班裡人卻十分仗義，加上為人豪爽，與班級許多同學都相處的不錯，這一回憶起來，幾乎都是圍繞著何悟來說。

江楓看何悟這麼受人歡迎，自己卻被冷落一旁，臉色有些陰沉。心道，不過是一個掃大街的而已，難道還能比得過自己嗎？

何悟與眾人一起感歎，聊到開心處，不自覺拿出了七元錢一包白狼煙，散發給眾人。「抽支煙吧……」

眾人笑著就要接過。

就在這時，江楓拿出一包幾十塊錢的中華，同樣散發給眾人。

「老何，還是抽我的吧。大家難得這麼聚一次，抽好點。況且，你當街道清潔工也賺不了多少錢，別散了，自己留點抽抽吧。」

「呃……」

眾人原本帶著笑容的表情頓時僵了一下，猶如石化了一般，呆呆不動。

江楓和何悟兩人的一些事，眾人都還是知道的。此刻刻意的點出了何悟的身份，其中的意思大家都了然於胸了。

陳風坐在何悟旁邊，聽見江楓這麼一說，本來還有些莫名其妙。可轉念一想，何悟會去做義工，可能也就是這時候被江楓看見了。

如今在大家聚在一起時被指出來，那是要敗壞何悟的形象，讓他丟臉啊！

再一看何悟此時穿著普通，手裡拿的又是便宜的煙，而且賓士又沒開來，說他是公司董事恐怕沒人會信！

想到這裡，陳風早已是滿腔怒火，何悟是他兄弟，他怎能讓人侮辱？刷的一下，陳風憋紅著一張臉，猛然起身，對著江楓怒目而視。

何悟一把拉住陳風，示意他不要衝動。

對於江楓的這種有意的侮辱，說實話，他真的沒有放在心上。

平靜的收起了自己的煙，微笑著接過江楓散來的中華煙，拿出一支在鼻間輕輕的聞了聞。

「很香，好煙。」

江楓繼續散煙，看了不看何悟一眼，徹底的無視他。道：「想來你也沒抽過幾次這種煙。」

「恩，真的沒抽過幾次。」何悟這話確實是實話，他抽煙不是按價格抽，是按口味抽，所以真沒抽過幾次。

眾人經過江楓這麼輕輕一「點撥」，有點冷場，但效果是顯著的，隨後大家的談話都發生了微妙的變化。

此時已經是十一點半了，眾人都拿出許多食物，還有許多蠟燭與酒。

說等下在日食的時候可以點燃增加些氣氛。

隨後，大家就開始了連連喝酒，並不時與其他人碰杯，只不過，被連連碰杯的都是開車來的同學了。

酒越喝越多，眾人都有些微醉，話題也漸漸開始多了起來。

尤其是這幾年的經歷，大家更是說得最多。

這幾年，眾人的變化和人生際遇都各不相同，但大多數都一樣，是個平平凡凡的普通人。

時光荏苒，一去不返。有許多女同學都嫁作人婦，更有幾個都已經當上了媽媽。

許多男同學也都結婚生子，為生活所終日奔波。

更多的，卻還在為一個穩定的工作而打拼。

昔日各種各樣的幻想、夢想全都一一破滅，大家都意識到許多事物都是遙不可及，往日的壯志雄心也已經被現實磨滅，為社會抹平。

工作上，被老闆苛刻，被同行排擠，各種各樣的打擊以及委屈一直壓在眾人心上，平時沒人訴說，此時借著酒興，全部說了出來。

許多脆弱一些的女同學都紅了眼睛。

「為明天乾杯！」何悟舉起了酒杯。

「為明天乾杯……」

大家一飲而盡，江楓自然無法感受到這些，只是隨意的陪同眾人一起舉杯。

「老何，你不能再混下去了！你說說，當初你在學校那麼混沒關係，可是現在不行了！」一名男同學說道。

「是啊，老何，多學學人家江楓，如今已經是一個部門的經理了！」一名女同學也出聲道。

「你再不收斂你的火暴脾氣不行的……」又一名男同學說道，說完還對江楓微笑著，和他碰杯。

在學校縱然何悟是風雲人物，對同學們再仗義也無用了，如今踏上社會，以前的事情再怎樣都毫無意義。

秋天的天氣微涼，一陣清風吹在眾人身上，舒適無比。只有何悟，他覺得有些涼意。

原來，雖然還是面對眾人熟悉的面龐，但大家的心態，大多數卻早已物是人非。

每個人的人生道路都不一樣，但社會以及現實的殘酷造就了他們如今相同的心態，能保留本心的，已經不多了。

這一切都是早就能夠料到的，沒有什麼對與錯可言。

「老同學們，幹一杯！」江楓站起來，舉起手中酒杯，眾人也跟著他站起來碰杯。

一飲而盡，江楓從口袋裡拿出了自己的名片散發給眾人。

「大家如果有什麼事需要我幫忙就來找我。」

「江哥，還是你仗義啊。」

「江哥真是對大家好啊，還記得拉我們一把」

眾人紛紛道謝，有幾個從大學就拍江楓馬屁的，此時更是拍得最大聲。

江楓得意一笑，散到何悟時，對著他道：「老何，若有什麼困難可以來找我，我會幫忙的。」

江楓雖然是笑，但居高臨下的姿態自然流露出來。

裝模作樣！陳風在心裡冷哼一聲，如果何悟真的淪落到掃大街的地步，去找他幫忙，他屁都不會幫！

何悟微笑接過，看了一眼，天華公司人事部總經理。

何悟也從口袋裡拿出一些名片，互換名片是最基本的禮貌。

「來而不往非禮也，我這張名片你也收下吧。」

江楓嗤笑一聲，接都不接名片，徑直走了回去。

「我草！」陳風再也忍不住，罵了出口。

別人給名片不接，這不是赤裸luo的不屑嗎？尤其當著這麼多人的面，這等於一個響亮的耳光啊！

何悟斜了陳風一眼，把他按回了座位。

「不用和這種人生氣，無視他。」

「可是……」

何悟抬了抬手，打斷了陳風的話。

隨後轉身，微笑著把名片散發給眾人，眾人本來還想再說何悟兩句。

可當他們看到名片上寫著‘天華公司董事’的時候，驚訝得再也說不出任何話來。

場面一時死靜！

誰都清楚董事的意思，那就是公司的股東啊！有裁決公司任何決定的權利！

而且，這還不是一般的公司，而是大名鼎鼎的天華公司！在城裡有呼風喚雨的能力！

並且還是江楓的上司，想撤掉江楓的職務只不過是一句話。

「這……」一名女同學呢喃著，抬起頭疑惑的看了看何悟，又看了看江楓，一臉的難以置信。

眾人的震驚都是一樣的！難道何悟不是江楓所說的掃大街的，而是一個大公司的股東？

短暫的沉默讓江楓察覺到不對勁，轉過頭來，只見所有人都用奇怪的目光看著他，說不出的異樣。

「怎麼了？」江楓輕聲對王丹丹詢問。

王丹丹臉色有些尷尬，把何悟的名片拿給了他。

江楓不屑的憋了一眼，在他想來，一個掃大街的印了名片，最多也就是混到了清潔工隊長，除此外，還能混得怎樣？

可是，他錯了！

天華公司董事！

江楓在看到著幾個字的刹那，臉色頓時變成了豬肝色，仿佛吃下了一塊臭肉一樣。

他臉色此時很不好看，一陣紅一陣白的，終於明白眾人為何這樣看他。

陳風心情大好，微笑道：「昨天老何去做義工，被派去當街道清潔員，不巧被江楓看見，結果導致了江楓對老何的身份有些誤解。」

聽到陳風的解釋，眾人一陣釋然，許多剛剛諷刺和帶著教訓口吻的同學，此時臉上不由得發紅，仿佛火燒一樣。

「嗨，老何，你幹嘛不早說？」

「就是，我就說嘛，當年叱吒風雲的老何怎麼會去當街道清潔工……」

何悟無奈的攤開手，搖頭笑道：「身份其實不重要，我本來不想讓自己的身份洩露，免得被人說是炫耀。只是江楓拿出名片與我交換，我不能沒禮貌吧。」

「是啊，是啊……」

江楓的臉色難看至極，他萬萬沒想到何悟居然會是董事，還是自己的上司。此時他感覺臉上火辣辣的，像被人抽了一個巴掌一樣。

他此刻終於明白，何悟從一開始就只當他是一隻跳蚤，任他亂跳亂叫，根本就懶得理他。這種被人無視的感覺讓他有吐血的衝動。

陳風輕輕捅了一下何悟，壓著手勢對他豎起了大拇指，同時湊近低聲道：「老何，還是你狠啊！一下就把那小子給搞倒了，你看他的臉，哎喲，都綠了！」

何悟平靜的笑笑，沒有多說什麼。

陳風和何悟兩人從小在一起長大，相互的性格一清二楚。雖然他沒說什麼，但回到公司撤掉江風的職那是一定的了！想想就讓人興奮，到那時不知道江楓的臉會是什麼顏色，是紅的？白的？還是乾脆來個五彩繽紛？

「老何，來咱倆走一個……」一個剛才對江楓頻頻敬酒的男同學對何悟說道。

「何悟，我以前大學的時候挺喜歡你的，不過那時你有王丹丹，我就沒敢表白了。現在想想，當真不該啊。」一個女同學美目流轉，頻頻暗示。

何悟很平靜的與他們碰杯，說笑，心理沒有一絲波瀾。

這些同學，說實在的，何悟和他們沒有深交，像陳風這樣的兄弟，有好幾個沒有回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