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同牀異夢

　　「你不是我，你沒有站在我的角度，所以你才可以這樣輕鬆的說話。」

　　如果你也曾受人恩惠多年，應該就能夠明白，爲了所謂的感激，自己的歡或愁便是多麼不值一提。

　　她這麼說倒是沒有錯，可是穆南風是誰，他從小到大顯赫慣了，永遠意氣風發的站在很多人之上，他們兩人從來不在相同的高度。

　　你理解不了我的做法，我也是一樣這麼感覺的。

　　「隨你吧，你非要這麼作踐自己，我何必攔你？」聽不得她的話，穆南風伸指按了按酸痛的眉心，滿臉的不耐神色。

　　也是了，忍受了整整一天，他會累也是應該的。

　　「多謝。」許是這個日子太特殊，以往面對他，無論聽到了什麼，顧誠誠的話總是很少，更不要說爲自己解釋什麼了，但是今時今日……她這一句多謝卻是真心實意的。

　　穆南風，你果然還是不了解，誰說我不自私？如果不自私，我會爲了更多人的意願委屈周巖或者是……你？

　　我比誰都明白你的不情不願，但請放心，我會給你最大的自由，這場看起來名副其實的婚姻，我只要讓媽媽覺得滿意了，以後你怎麼說都好。

　　同牀異夢。

　　新房的婚牀很大，兩人各佔據牀沿的兩邊，毫無交集，要說唯一的相似，大約也就是不能好眠吧。

　　穆南風很少有這麼惱火的感覺，尤其對象又是顧誠誠，黑暗之中他濃眉緊蹙，迫使自己多想一些喬安，顧誠誠就更不用說了，她滿心只有嚴貞莉的叮囑，可是他不碰她，她一個人……

　　漫長的一夜總能熬過去，顧誠誠徹夜未眠，只在遠方晨光熹微的時候才眯了一會兒，她累了一整天，一旦睡過去就很沉，所以連穆南風什麼時候走的都不知道。

　　顧誠誠最後是被持續振動的手機喚醒的，她眼睛尚且睜不開，隨便按了接聽鍵便「喂——」了一聲。

　　那方沉默，可是顧誠誠且因此清醒了些，她撐着身子從牀上坐起來，心裏已經知道是誰了。

　　「周巖。」她喚他。

　　「嗯。」那邊低低應了一聲，聲線黯啞，再不是她曾經熟悉的溫暖和煦。

　　「這麼早，你有什麼事嗎？」好像已經無話可說，握着電話，顧誠誠的一顆心輕輕顫動。

　　此刻周巖正在綠水百合的外面，他剛險險躲過一批記者，氣息還略有不穩，但是控制不住，他就是要見她！

　　「我在小區外面。」

　　沒有多餘的話，可只是這簡單一句就足夠顧誠誠驚慌失措的了，她幾乎是立刻下牀來到窗前，但怎麼可能看得到人？

　　「怎麼這種時候過來，不方便……也對你不好。」

　　顧誠誠的話另有深意，周巖是聰明人，當然聽得明白，他沒有回答，只是說：「我剛才見到穆南風了，車上還有夏喬安。」

　　這個消息倒不算出乎意料，即便他不說，顧誠誠想也想的到：「周巖，我明白你的意思，但是不管怎麼說，我不可能繼續耽誤你的。」

　　你那麼好，值得更好的人。

　　「我願意。」很急，幾乎是搶在她話落音的後一秒。

　　顧誠誠不說話了，她看不到自己脣角噙着一絲苦澀的笑，只在心底一遍遍說他太傻，無論如何，都是沒有結果，可又那麼執着，難道傷的不是自己？

　　他對她很好，她不希望這樣。

　　「誠誠，我等你。」彼端久久沉默，周巖沉沉拋下這麼句才掛斷通話。

　　耳邊傳來冰冷的「嘟嘟——」聲，顧誠誠無力的垂下手閉了閉眼，真的可以不去嗎？以她對他的了解，他會一直等在外面毫無疑問。

　　刻意多磨蹭了一會兒，顧誠誠出去時周巖的車果然還停在一邊，那瞬間她目光幾變，顯然車裏的人也在第一時間看到她了，開了車門下來。

　　周巖是再溫和不過的人，就連氣質也一樣，毫無侵略性，反倒如春風般和煦溫暖，與穆南風截然不同。

　　「你不用擔心，記者已經走了。」知道她在意什麼，周巖心裏很明白。

　　其實，顧誠誠在意的何止這件事呢，且不說他們之間從前是什麼關系，就在昨天她已經結婚，於情於理這樣偷偷摸摸見面都是不合適的。

　　更何況……更何況長痛不如短痛，她該斷了周巖的念頭。

　　「你來找我，有什麼事嗎？」

　　顧誠誠鐵了心冷漠到底，周巖不是不覺得受傷，如果能夠輕易放手，他何嘗不想灑脫：「過去的事情我可以答應你暫且不提，那我們之間難道就要從此斷了聯系？」新婚第一天，他穆南風都可以如此逍遙，你爲何要那麼拘謹？

　　「我不是這個意思。」她無心讓他爲難，但是感情的事當一個人想要結束一個人卻斷不開時，再無心都變成了有心。雖然，他們之間從來都沒有開始過。

　　「那就讓我陪你出去走走，哪怕遇見了什麼人說三道四也沒關系，難道還不能有正常的交際了？」

　　周巖義正言辭，那沉沉嗓音雖是傷感但總不缺了醇醇溫柔，顧誠誠拒絕的話再也說不出口，畢竟——他不是沒有道理的。

　　「好，只要你不再提，維持我們正常的關系。」只要你以後能好好地生活，我會很樂意有你這樣的朋友。

　　只要……你打算重新開始。

　　從來沒有狠狠愛過，她並不能了解重新開始是一件多麼困難的事情，只知道若心中有着強烈念想，這一切都並不遙遠。就好像……她聽嚴貞莉的話，所以哪怕身邊出現了像他這麼合適的良人，她依然可以忍耐，忍到跟穆南風結婚的那一天。

　　「上車吧。」

　　剛剛新婚，市區熱鬧的地方人多眼雜並不合適，雖說不必在乎外人說什麼傳什麼，但也必要硬生生往大衆的眼皮底下闖去，幾番思量，周巖帶顧誠誠去了郊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