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四章 不要留下我一個人

「我，我們這是要去哪裡？」

「河邊！」

「是去蘭兒屍首被發現的地方麼？」想到那個女子，我的心裡還是有些許不忍。纏繞著她的羈絆，到底是什麼？就在我思索著，他的一聲「落」，將我們穩穩送到地面上。此時的河邊，涼得徹骨。

他將我放下，收起劍，像往常一樣的帥氣。「把手給我！」

「啊？」

見我猶豫著，他一把抓起我的手，「她的功力想必也已經恢復得差不多，她畢竟是千年女妖，接下來會發生什麼誰也不能預料，我這裡有一道靈符，你自己將它放在身上，這樣那妖女就不能傷害你了！」說著，他從懷裡拿出一張黃黃的寫著紅色符咒的紙塞到了我的手裡，「不管發生什麼，我會盡力幫你救出你的朋友！」

「我……」我死死握著手裡的符咒，千言萬語，卻發現一個字也說不出來，你能體會到我當時的心情麼？那種無能為力，那種百感交集？

「你們終於來了！」

就在這時，一個熟悉的聲音在我身後響起，她來了。眼看古月絲毫都沒有猶豫的上前與她拼殺，那種認真地表情，在他的眉宇之間，氣宇軒昂。我的話還沒有說完呢，你怎麼這麼快就來了！古月，不要有事兒，不要……

可是，看著他們一招一式如此危險，於我而言的每一秒都是煎熬。「住手，你們住手！」對不起，我不能忍受這樣的煎熬。我沖了過去，大叫著要他們住手。「蘭兒，我知道，殺人不是你的本意，絕對不是！你一定是有什麼未了的心願，是麼！」

我不知道她是不是被我所說的話觸動了，在她要對古月揮掌時，遲疑了一下，被一劍劈來的古月打傷，狠狠摔倒了地上。

眼看古月要至她於死地，我飛身沖到了蘭兒的面前，「月哥哥，不要！」

古月見狀立即收劍，「你知不知道，如果我收劍不快，你有可能會被我殺死！」他皺著眉，大聲對我嚷道。

「對不起，對不起！」除了說對不起，我什麼也說不了。

「為什麼要救我？」

我回過頭，看見的是美麗的蘭兒，嘴角滲著鮮血。「為什麼不離開？是在等他麼？」

一句觸動心弦的話，讓我們在她的眼裡，看見了那夜，那個應該被隱藏的悲劇……

蘭兒

從我出生的那一刻開始，就註定和蘭花有著不解之緣。從小，就喜歡蘭花兒的我，感覺生在這個村子，是上天賜予的福氣。只是，村子裡的人都知道我身上有著蘭花的香味，卻沒有人發現，它們與我親密的如同一株蘭花。我開心的時候，院子裡的蘭花開的就像是藍天下的精靈，朵朵都惹人愛憐；我悲傷的時候，蘭花們也像是在和我一起悲傷似的，都失了原有的生機。

可是，沒有一個人發現我們的秘密。

直到那日，我遇見了他，一切都開始改變……

那天的村子和往常一樣的和諧美麗，我的生活和往常一樣的平靜。我依舊耐不住寂寞地跑到山谷裡和我的蘭花幽會，這個地方，可是我自己發現的。這裡的蘭花和家裡的都不一樣，它們的美麗，更像是為了自己在綻放。不去討好別人的聖潔與高雅，在這裡一展無疑。

呼吸著同樣的香味，感受著同樣的暖風，讓我覺得自己就是一株蘭。日暮降臨，我在依依不捨中離開。可是，就在我經過山林之時，看見一個深受重傷的人躺在樹下，表情安詳得像是睡著了一樣。他的頭髮很黑，很美；他的鼻子很高，很挺；眉宇間有著從未見過的安寧。

我救了他，毫不猶豫。日日夜夜的守在他的身邊，慢慢的，我知道他叫深雲，是個普通的商人，在經商途中遇到了劫匪。他沒有娶過妻，父母在他很小的時候就離他而去，是他哥哥將他撫養成人。

再後來，我將他帶到了我的山谷，我跟他講我和蘭花的秘密。只有他，只有他溫柔得像水，只有他，輕輕在我耳畔，告訴我在他心裡，我就是蘭花仙子。只有他懂得我和我的蘭花。

我以為，我們的愛情會得到所有人的祝福。可是，為什麼，為什麼？爹爹第一個站出來反對我們的婚事？為什麼村子裡的人都不贊同？什麼叫他是外鄉人？什麼叫他不屬於我們這兒？什麼叫他不詳？什麼叫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那天，我哭得很傷心，但是他只是溫柔地撫著我的頭，他問我是不是真的愛他。我把頭點得像波浪鼓似的。他說，只要這樣，就足夠。他說，只要我願意，他定然娶我，生生世世只愛我一個。

終於，在我以死相逼之下，爹爹無奈同意了我們的婚事。成親那日，沒有一個人來參加我們的婚禮，可我不在乎，只要有他，我什麼都不在乎。我懷著激動和忐忑，在新房裡等著他，這個我要愛一生的男人。

隨著房門被推開，我的心更加的激動。他輕輕挑起我的喜帕，他笑著說：「娘子，你真美！」

我感覺我是這個世界上最幸福的女人。

可是，天堂地獄，往往只有一線之隔。

他看著我，英俊的面容讓我自己都覺得羞愧。「娘子，你真的愛我麼？」

「是的，我愛你，為了你，我什麼都願意做，哪怕是背叛我最親的爹爹！」

「那如果，我要你……呢？」他輕咬著我的耳朵，柔柔說到。

我紅著臉，默默點頭。

「那你可不要後悔，蘭花仙子……」

那語調中帶著捉摸不透的詭異。

接著，他將我推倒床上，我看見那英俊的面容在狂笑中扭曲，尖銳的獠牙從口中伸出，我還沒來得及叫，那獠牙就深深嵌入我的肉中，撕心裂肺的疼痛。我感覺自己的肉，連著魂魄在一點點被他吞噬。相公，為什麼？我多麼想問他，可是，他咬掉了我的舌頭，我什麼也說不出來。眼淚從空洞的眼裡不斷流出，再也止不住。留在我記憶最後的，是窗邊那盆陪著我一起凋零的蘭花……

「我不知道為什麼還會醒來，看見爹爹抱著我的屍首痛哭。可是，那不是，在我眼裡，他懷裡的只是一株蘭花，那不是我！無止境的恨，讓我化身為鬼，它折磨著我，時時刻刻都折磨著我，痛不欲生。你懂嗎？你知道這是什麼感覺嗎？你知道嗎！」她緊緊握著我的肩，狠狠地問我。

「殺人，是為了發洩這樣的恨麼？」我悲憫地看著這個可憐的女人。

「是的，只有當我殺人的時候，我才會有一刻地安寧！才不會被這種痛苦折磨！」她眼裡的恨在慢慢積聚。

「藉口！」古月的劍毫不客氣的指向她，「害你的是魔，你殺的，是和你一樣無辜的人！」

「無辜？無辜？憑什麼死的是我？是我？」她看著古月，眼神讓人發顫。

就在古月欲說什麼的時候，蘭兒突然一掌打到他的心口，我看見鮮紅的血瞬間湧出，「住手！」我一把抱著她的手，卻被她反手鎖住喉，「我要你看著，我要你也嘗嘗什麼叫撕心裂肺！」

我努力掙扎，卻什麼也做不了，我看見她尖銳的手指，慢慢將古月鮮紅的心臟從他胸口脫出。

猙獰，同樣的猙獰，一個是至喜，一個是至痛。

「不，住手，住手，住手！」我的心，隨著他的心一起被掏空。

我看著她，在我面前，一口一口，將那顆心臟吃了進去……瞬間，烏雲密佈，電閃雷鳴，天地蒼茫，回蕩著她放肆的狂笑，「深雲，我馬上就可以去找你了，你等著，等著……哈哈哈哈……」

她離開了，留下整個灰色的天空，帶走我至親的兩人……

我抱著他，「月哥哥，月哥哥！」我輕輕呼喚著他，「月哥哥！你別睡了，你再睡，可就會失了清白哦！喂，喂，你醒醒，你醒醒！」可是為什麼，你不理我？你連眼睛都沒閉上，你連一句話都沒有跟我說，「喂，你個自以為是的傢伙！」「喂，你醒醒，醒醒啊！不要，不要留下我一個人，不要……」

「姑娘，麻煩你將他放平，好麼？」

就在我哭得死去活來之時，一個聲音突然在耳邊響起。我抬頭一看，一個不知道什麼來頭的人，正伸手幫他把脈。

我順從的將他放平，看著我眼前這個陌生的男人，用武俠劇裡慣用的招式為他，是療傷麼？心都沒了，你還遼什麼傷！

可是我什麼也沒說，我連呼吸都不敢，我怕我一動，這一切就消失了，他就要永遠的倒下。

不知過了多久，那男子收了手，看著我說：「姑娘，我占時穩住了他的肉身，但是因為他傷得太深，魂魄已遊走，而且失去了心，所以，我必須將他帶回去，交給我師父救治，所以……」

「不要多說，快，快走吧！」

男子點了點頭，抽出劍，將我們帶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