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ol 1 比翼連枝當日願 8.海綿&水

高三寒假轉瞬即到，春節也已近在眼前。

周家三口去法國過春節，由於元旦周鵬沒有回去，那邊的爺爺奶奶甚是失望，所以春節是必須要去的了。

夏秋的寒假生活安排得很充實，班長沒有回老家，過年時，媽媽聽說了這件事情，便要夏秋邀請班長，年三十到家裡來過。

望著院子裡盛開的梅花，她偶爾也會想，他現在法國幹什麼呢？

大年三十的晚上，周鵬打電話給夏秋，當聽到另外一個年輕男孩子的聲音時，便語氣生硬地問那是誰？夏秋告訴了他。

沒有料到，大年初一的傍晚，周鵬就從法國回來了。

他給她打電話，要她必須到家裡，說是有重要的事情和她商量，還有禮物送給她，他派司機老張來接她。

她有些詫異，難道在法國的家裡，他有什麼不快嗎？本來要拒絕，可是有些擔心他，他的語氣在電話中顯得很生硬。

站在書房的大玻璃窗前，看到夏秋下了車，他便返回座位上坐好。

「怎麼提前回來了？」夏秋進了書房，微笑地問道。

過年的時候，夏秋依照習俗，穿的是嶄新的新衣服。茜色的棉衣、圍巾，很襯她的皮膚。周鵬看著她，需要動用意念才能將眼睛從她身上移開。

「嗯。你不是要學開車嗎？你明天繼續幫我補習，我下午教你開車。」周鵬努力的保持鎮定。

夏秋曾經無意中提過，班上大部分同學都考了駕照，她也想學開車。

「可是明天才大年初二！」

「你是捨不得那個人吧？」疑惑地口氣，帶著一絲怒氣、擔心，還有些挖苦。這個念頭，在這一天一夜，都在折磨著他。她對待一切事情都太理性，這是不正常的；他不知道她的想法，這讓他很痛苦。

「誰呀？！」夏秋被說得愣了一下，猛然反應過來，笑道，」周鵬同學，亂想什麼呢？！」

「他還在你家？」周鵬追問。

「嗯，媽媽要留他吃晚飯。」夏秋輕輕地點頭，她接到周鵬的電話時，正在和班長一起陪母親做晚飯，周鵬生硬的語氣，叫她必須來他家，他的突然歸來，讓她以為他出什麼事情了。

「你喜歡他？」他緊張地追問，語氣顯得生硬。

「你幹嗎？！」夏秋有些不耐煩，但仍然保持著微笑。

「把你的真實想法告訴我！」

「我一直都在告訴你啊！而且有問必答。」

「我是說‘真實想法’！不是加工過的。」

「老實說，是有那麼一點加工！不過量不大。我不討厭他。」夏秋邊用手指比劃著，邊輕輕地笑答。她喜歡那種被人追求的感覺，總比別人討厭自己好吧，但是她沒有告訴他。

可是就這一點的量，已經足以讓周鵬感到糟糕極了。

「家裡的其他人呢？」夏秋環顧四周，冷冷清清的。

「方姨他們放假了，爸媽和馮伯還在法國，要過半個月才能回來。」周鵬斜著眼瞅著夏秋。她會擔心他的吃飯吧？

她微微地歪起頭，看著他，似乎知道了他的想法。

「這半個月，我的家教課時沖抵開學後一個月的課時，這樣，我就在你家幹滿了一年，開學時，要把錢結算給我。一日三餐，我來負責，但是人工費沖抵學開汽車的費用。我們就兩訖了。」夏秋迅速地說著，兩隻手上下拍了拍，這是她剛才看他時的一刹那，就盤算好的。

他沒想到她的腦袋轉的這麼快，而且提議無懈可擊。感覺像是她和他兩個人在做交易，這讓他很不舒服。

夏秋的眼神告訴他，本來兩個人就是協議關係，很正常。

周鵬的臉色變得冷峻且生硬。

「禮物呢？是什麼？」夏秋朝他伸出了手。

見朝他伸出的手和暖暖的笑容，周鵬的臉色才舒緩了一些。拿出來一個精緻的禮品盒給她。

是一個胸針，一朵玉蘭花的形狀，上面鑲嵌著紅色的寶石。

「謝謝你，很漂亮。」夏秋說道，夏秋本來要推辭，這個禮物看起來很貴重，她覺得接受他有些不合適，但是看到周鵬像海水般深邃的眼神，她又止住了要拒絕的念頭。

周鵬以前也送她各種禮物，除了那個發圈，其它她都拒絕了，禮物看起來都很貴重，在她拒絕的時候，周鵬的面容都會變得很冷，一味地拒絕別人的好意，也是不禮貌的吧。

這個胸針確實很漂亮，可是她沒有什麼機會戴它。

「你喜歡就好了。」周鵬強迫自己把臉轉向了其他的地方，用生硬的語氣說道。

最近這一年，夏秋的身材又有長高，體型猶如雕像般的勻稱、優雅，黑色及腰的長髮，波浪般微微彎曲著，飄逸地披在背後，面龐還是有點嬰兒肥，不施脂粉，卻仍然如粉雕玉琢可愛；嘴角稚嫩，眸子黑亮，眼神卻顯示著無辜；看上去敦樸、純淨、柔弱，但眼底深處卻有著堅韌，屬於外陰內陽的類型。

每次看見她，他都不捨得讓她離開，似乎自己是海綿，而她則是水，想把她留在自己的身邊。

夏秋學開車學得很快，不到半個月，到寒假結束時，基本上能夠自己上路了。

而給周鵬輔導功課，她根本幫不上忙，周鵬的功課已經很好，在他做功課時，她有時靠在窗前，有時趴在書桌前，眼神有意無意地斜向上看著天花板或者外面的天空，似乎在憧憬和嚮往著什麼。偶然地回頭，會發現周鵬正在凝神注視著她，她都是投以客氣地一笑，她知道自己長得美麗，但從不把它當作資本，追求她的人如過江之鯽，照五月的話說，是被男同學寵壞了，所以對男性都不屑一顧。

看她在房間裡百無聊賴的樣子，周鵬問她，」是不是很無聊？」

她點頭稱是，眼神透露著無辜。

「那你把你自己的書拿來看吧。」周鵬看著她說道，他只要她在他身邊就行，至於她是否教他，他已經不在意，他的功課已經夠好。

「是你這個雇主提的哦，到時候不能算我不敬業，也不能克扣我的工錢。」她一下子高興了起來，趴到桌子上，歪著頭看著他。那笑容一直從嘴角滲透到眼底，以至於周鵬的胸口感覺到了發燙。

從那天以後，她就在周鵬的書房裡準備著自己的功課，直到寒假結束，新學期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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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秋與周家的合約到期了，高三下學期開學頭兩天，夏秋來到周家找周鵬，雖然周家的薪水高，可是像寒假這樣，近乎是白拿他們的錢，她自尊心受不了。

「我們的協議已經到期了。謝謝你的努力，讓我拿到了這麼多的錢。你現在的學習成績這麼好，已經不需要我再給你補習了。我想這個學期就不過到你家了。」夏秋站在周鵬身後，帶著悵然地笑，向周鵬辭行。他們的合同關係已經算是可以結束了。

周鵬的成績，在班上已經名列前茅了。自從幫周鵬補習以來，周鵬每一次的考試成績，都會讓夏秋非常的開心，她甚至將周鵬最近的一次數學考試的滿分試卷，收到自己的包包裡，說是自己的勞動成果，要留作紀念。

周鵬站在窗前，望著窗外蕭索的景象，還有幾片殘雪，在樹根下持久未化，太陽懶懶地掛在空中，不似昨天那樣晴朗。她說的有道理，自己確實不需要她再來幫著補習了，可是一想到每天都不能和他見面，他的心裡竟湧出了酸澀。

「你的手機該換新的了。」他轉過頭，看夏秋手裡拿著的手機。每次讓她換新的手機，她都不同意，總是說手機還沒有壞，用的時間長了，也就有感情了，幹嗎要扔掉呢？

對手機尚且有感情，對他應該也會如此吧？畢竟相處了一年的時間。

夏秋眉頭稍微皺了一下，她不喜歡別人對她的東西品頭論足。掩飾住心裡的少許不快，她仍然保持著愉快地口氣，」等你考上大學的時候，我會為你慶祝。有什麼事情，我們就通過電話聯繫。」

說到這裡，她的語調有些變緩，他的父母一直希望他在國外年大學，她還有機會為他慶祝嗎？

「就沒什麼值得你留戀的嗎？」看著她高興的樣子，似乎不再繼續教他，是一種解脫，他的心理非常的失落。

從他的口氣裡，她似乎讀懂了他的心思，自己確實覺得和他的因緣已盡，但是直說出來又怕他更加的難受，便認真地說道，」有啊，方姨，小翠，馮管家，」她一個一個地念著他們的名字，然後嘴邊泛起了微笑，」還有你，你一定要考個好成績，不然老師會失望的，也是對你自己不負責任。」

似乎她的回答，給他帶來了些許的安慰，他的臉上也慢慢顯出了笑容，」你放心，我肯定不會讓你失望。」。

他已經下定了決心，一定要考進夏秋在讀的大學。那所大學，是全國一流學府，很難考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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令她沒想到的是，半年的時間，他們沒有了任何聯繫，之間也沒有互相通過電話。

高考結束後，暑期如約而至。一個彩霞滿天的傍晚，夏秋有些疲倦地走在回家的路上。剛和五月、班長分開，她們一起在一家麵包店打工。在路旁的一個轉角，停著的一輛白色的高級轎車，開始按響了喇叭。她並未理會，以為和自己無關，仍舊繼續朝前走，那輛車跟了上來。她注意到了那輛跟她同步調的車，停了下來，看著那輛車。車也停了下來，她微眯著雙眼，歪低下頭，疑惑地看向車裡。

「夏秋」，車裡的人走了下來。

「周鵬？」夏秋微微有些驚訝，他的高考成績已經下來了吧？雖然期間曾經想過聯繫他，但是怕耽誤他的學習，另外畢竟是兩個不同階層的人，還是避免閒話為好。

「你怎麼會在這裡？」她快速地問道。

「剛才那個男的是誰？」周鵬未回答她的問題，雙手插在褲兜裡，臉色有些陰沉。

「哪個？」

「就是剛和你分開的那個。」剛才看到那個男生，在和夏秋分開時，很留戀地看著夏秋的背影。

「哦，我們班長。」夏秋不緊不慢地回答。

「你們幹什麼去了？」周鵬緊緊追問，腳向前跨了一步。

夏秋新月般的眉毛一挑，上下打量著他，眨了眨眼，」我們一起去打工。」然後便岔開了話題，」你來這裡幹什麼？高考結束了，成績聽說也下來了，你考的怎麼樣？」

「」周鵬未做回復，臉色更加的陰鬱。

見他這副表情，夏秋心猛地向下一沉，緊張地問，」不好嗎？」

周鵬見他這麼關心，微微地露出些笑意，」還可以。」

「哦。」夏秋長長地舒了口氣，明白了他在故意逗她，便用拳頭軟軟地砸向了他，似嗔非嗔地說，」嚇死我了。」

周鵬展顏，雙唇咧開，」這麼擔心我？」

「你要是考不好，證明我也失敗。」夏秋挑了挑左邊的眉毛，瞪了他一眼。眼珠骨碌碌轉動了幾下，嘴抿著笑意，將手朝他攤開，」拿出來。」

「什麼？」周鵬裝糊塗。

「入學通知書，快點，不要讓我費事。」

「你怎麼知道？」

周鵬從衣袋內掏出疊得方方正正的入學通知書。夏秋笑著打開，露出好看的潔白的貝齒，在夕陽的餘暉中閃亮。

「大老遠跑到這裡來，還不就是想給我看這個。」夏秋挑著一邊的眉毛，含笑地看了他一眼。

「你很聰明嘛！」

「當然。」說完，她捂嘴不好意思的笑。然後她看著那個大紅戳，驚喜地叫了一聲，差點激動地跳起來，」哇！好厲害！」周鵬的學校和她是同一所。但是她很快用手掩住了嘴巴，似乎被自己的聲音嚇著了，快速地看了看四周，讓自己平靜下來。這所學校非常的難考，基本上都是高中學習成績在學校名列前茅的人才能考進。

過了2秒鐘，她接著說，」我真佩服我自己。」

「什麼？」周鵬沒有弄明白。

「能把你這種差等生，教到這麼一流的學校！」她笑著打趣他，又看著錄取通知書，眼角眉梢都是笑意。

「喂！」周鵬抗議似地喊。

「我知道，有你一半功勞。」她安慰似的拍了拍他的胳膊，又綻開了花瓣似的唇，」你真的好棒！」那情形，比她自己考上了這所學校，還讓她興奮。

「有這麼高興嗎？」周鵬看著她，被她的情緒感染著，笑了。她看著他的眼神，就好像農民看到了自己親手種的莊稼長出了豐碩的果實。

「當然！這也是我的勞動成果，不過，還是你唱的主角。」她快速地說著，然後眼睛離開那個大紅戳，繼續看其他的地方，」你要讀的是哪個專業？」

「和你一個學校，一個專業。」他和她並肩看著那份錄取通知書。

「是企業管理。」周鵬凝望著她說道。這期間，他有多麼的想念她，他將想見她的衝動一遍又一遍的壓下，就是為了今天的這一刻。她知道嗎？他就是為了她的那句話，」準備給你慶功」，而努力學習的。她知道嗎？他就是為了和她讀同一所學校，填報志願的時候，只填了這個學校，這個專業，她知道嗎？

「恭喜你。」雖然稍感錯愕，和她同一個學校同一個專業？！但她還是立即調整了神態。他要繼承家族的事業，讀這個專業是再正常不過的了。

她把那張紙重新折好，還給他。

夕陽已到樹梢，天空變得有些昏暗，道路兩旁的看板、路燈和霓虹燈，開始次第的亮了起來。她從白色的背包裡掏出手機看時間，都已經6點半了。

「你趕時間？」

「不是。」她快速地將手機裝回包裡，看了她一眼，」太晚了，我要回家了，你現在想去哪兒？」

「你去哪兒我就去哪兒。」他雙手插在褲兜裡，看著她，」你說過要幫我慶祝的，你忘記了？」他眼裡有失望的表情，和因此而微怒的語氣。

她愣了一下，快速地回答，」我沒忘。」她確實沒忘，甚至還準備了禮物，只是沒想到他會這麼著急的想要她兌現。

「跟我來。」她走上前，面帶笑容地看著他，然後便直接向前走。

「去哪兒？」他在後面緊跟著。

「到我家。」她在前面走，頭也不回地說。

走進了她家的小院子。院子裡木槿花正在盛開。

木蘭看到他們走進來，迎上前來，用鼻子聞著周鵬身上的氣味，嘴裡並嗚嗚的發出聲音，似乎在表示歡迎。

夏秋彎腰笑著拍了拍木蘭的頭，」這條狗，好像和你有緣分，第一次見面，就這麼放過你，上次班長來，它欺生的很呢，一直在狂叫。」

周鵬蹲下身子，嘴角有著難掩的笑意，」就是有緣分。」然後蹲下身親昵地摸了摸木蘭的頭。

「爸媽要晚上才能回來，他們去我姨媽家了。」她直起身子，打開房門。家裡很寒酸，他一定看不慣吧？

「我們在家裡慶祝吧？」她徵詢地望著他。她經濟上不富裕，貴重的禮物、上等的菜肴，她是負擔不起的。

「好」，他注視著她，眼裡有一抹喜悅的亮光。

那做些什麼呢？夏秋把冰箱裡翻了一遍，只有兩個雞蛋，還有速食麵，幾顆青菜。父母不在家，她原本就想這麼湊合吃的。她眉頭皺了起來，應該預備一些食物的。她的眼光轉向了院子，一下子亮了起來。

「你個子高，來幫我。」她拿起一個小的籃子，拉著他走向了院子。

夏秋教他採摘那些含苞待放的木槿花。他偶一回頭，見到她正揚著臉，象牙白的肌膚，殷紅的嘴唇，身旁開得嬌豔的花朵，」人貌與花相爭豔」，他不禁呆住了。

「在想什麼？還要再摘些才夠。」夏秋面帶輕笑，晚風將她額前的幾綹髮絲吹動著。

回到了廚房，夏秋將那些木槿花清洗乾淨，他想幫忙，她笑著止住了他，」周鵬同學，你還是在旁邊吧，不然我幹得更慢。」

過了一會，晚飯便弄好了。木槿花做的小餅，紫菜雞蛋湯，還有一盤炒青菜。原本粉色的木槿花，經過加熱後，顏色也神奇地轉成紫色，再看向夏秋，笑意盈盈，那份美麗的感覺，讓周鵬仿佛在花的夢幻中。

飯菜還是擺到那張雖然破舊、但在周鵬心中卻充滿暖意的餐桌上。

「居然會用花來做菜。」周鵬坐下來，讚歎著，夾起一張小餅。

「吃花是風雅，也是惜物，與其讓花落枯萎，不如善加利用。黛玉葬花，葬的是心碎，如今我們食花，要的是那份清雅的心情。」夏秋也坐了下來，看著周鵬看她的樣子，又‘哧’地笑了出來，撂下手中的餐具，雙臂撐到桌子上，兩隻手掌輕輕地拳握著，坦白地說道，

「實際上是我家沒菜了，臨時抱佛腳，拿它來充數的。說這些話，只是想遮掩一下寒酸。做得不好，公子您就將就著吃吧。」

「我很喜歡。」他認真地樣子。

「不喜歡也就這樣了。」唇一勾，夏秋的臉上帶著俏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