婉唐一睜眼就看到顧淵茶那雙漆黑的眼睛,那雙眼睛裡竟然有自己的樣子,那句眼裡有你心裡就有你的話語不知怎的就在腦海中出現了。「醒了?」顧淵茶如沐春風的一笑,轉身離開了。直到他下樓梯的聲音消失,碧語才失魂落魄的拿著濕毛巾走向床邊,一邊心疼的給雪晴擦臉一邊滿腹心思的不時看著婉唐。婉唐也感覺到她有些怪異,穿好了鞋子站著不走:「碧語姐,你有話說?」碧語點點頭又迅速的搖搖頭。
「你怕我為公子惹麻煩?」婉唐小心翼翼的問。「不是,」碧語迅速回答,不敢看她可憐的樣子只是低聲說:「你……你喜歡顧公子?」「什麼?」婉唐有些愕然,接著臉就紅了。碧語卻不放棄,仍舊問道:「顧公子很關心你。你呢?覺得他和公子哪個更好一些?」「我……,」婉唐嚅嚅的不回答,開什麼玩笑,碧語竟然會問這種幼稚的問題。她才十六也,才是剛上高中的年齡,竟然問自己喜歡誰,多麼早熟的話題。再說了,那顧淵茶一表人才,有錢有勢,有房有車,有型有款的六有好男人也輪不到她吧。都說古人結婚早了,說不定顧淵茶也有老婆了。想著這個問題就順口問了出來:「顧公子娶妻了吧!」「不知道。」碧語用一種明白的眼神看了婉唐一眼又繼續給雪晴擦手,「我明白了,你也累了去吃飯吧。」明白了?我都不明白她明白什麼了,婉唐有些納悶的下樓,迎面就傳來蕭蘇在大喊大叫的聲音:「真是豈有此理,怎麼會這樣!」
正廳裡,他正怒火沖天的砸著面前的茶桌,楚漣夕有點不自然的坐在他的古琴旁,顧淵茶沒有任何表情的坐在蕭蘇在對面的椅子上。「怎麼了?」婉唐小心翼翼的坐在楚漣夕的旁邊,疑問的看向顧淵茶。「什麼怎麼了,還不都是因為你!你自己看看!」說著將一個布團扔了過來,婉唐俯身撿了起來,幾個小篆寫著:若要玉佩,交出婉唐雪晴。「跟你們有仇,幹嘛偷我的白龍玉佩!都怪你,以前偷了我的玉佩,有了第一次就有第二次,昨天剛找回,今天又被人偷了!」蕭蘇在滿含怒氣的盯著婉唐,額上青筋暴露,雙眼微微泛紅,嘴唇死死的閉著,婉唐被他要吃人的眼光嚇到了,低下頭內疚的說:「我會幫你找到的!」「如果你不去絕色坊,流戀花叢,怎麼會著了人家的道!酒色誤人,怎麼可以怪在婉姑娘頭上!」顧淵茶看到婉唐委屈的模樣竟然不假思索的護起了她。
「什麼?」蕭蘇在握著拳頭回瞪顧淵茶:「我們十幾年的好哥們,你竟然為了她指責我?」顧淵茶見他一幅不可理愉的模樣回道:「你生性風流也要看時間,難道還差昨兒一晚嗎?萬一飛天狐狸果然來了怎麼辦?」「怎麼辦?笑話!」蕭蘇在冷冷一笑,斜瞟了婉唐一眼,半譏半諷的說:「我和她有什麼交情,只不過是個偷兒,難道還請得起我蕭大少為她護院?」「夠了!」婉唐捂著耳朵大叫:「你們哪一個我都請不起,也連累不起!玉佩被他們拿走了,就算是死我也會幫你要回來!」說完雙腳點地,一陣風一樣的飛了出去,楚漣夕緊跟著後面卻什麼也沒有抓到。「婉唐!」顧淵茶叫了一聲,出得門來竟然再也看不到她的身影了。昨夜知道她輕功不錯,現在卻真的見識到了,飛天狐狸只交了她一半的功夫尚且如此,那他本人呢?豈是婉唐可以左右的?
「都怪你,萬一婉唐出了什麼事情,我看你良心如何能安!」說完蹬蹬的跑上樓又飛快的下來了,楚漣夕看著他急急的追出去,直到他的背影消失,卻發現自己竟然什麼也做不了。婉唐去追玉佩了,顧淵茶去追婉唐了,自己卻只能坐在這裡等著她們回來,幫上她的人只有顧淵茶。「公子,發生什麼事了?我姐姐呢!」碧語扶著站立不穩的雪晴也下了樓,「去找飛天狐狸了!」蕭蘇在不以為然的說了一句。「什麼!」雪晴一把推開碧語就往外跑,楚漣夕急忙攔住他,雪晴大嚷起來:「怪不得剛才他問我是什麼賭坊,你們為什麼不攔著我姐姐!她去是送死!公子,你放開,讓我去!放開!」說著拼命的推開楚漣夕,二人撕扯不休,雪晴大病未愈,幾下推拉,胸口一陣疼痛,心一急,運起了功夫,一掌拍在楚漣夕身上,將他震出幾步遠撞到了門前才滑落在地,「公子!」「楚弟!」碧語和蕭蘇在大驚的去扶楚漣夕,只見他嘴角吐血不斷,雪白的前胸衣襟染上了斑斑血漬,臉色蒼白如紙,雪晴見他傷的這樣重,萬分自責,加上掛念婉唐安危,心急如焚,猛的張開嘴一口黑血噴了出來,眼一閉又暈了過去。碧語又急忙接住雪晴,回頭一看楚漣夕也昏倒了,登時眼淚嘩嘩直流:「天哪,這是怎麼了,可千萬都不要出事啊!」
婉唐記得老狐狸曾說過,他和鬼手邪童每三年都會在京城的銀來賭坊會面,卻從來沒有去過。自己貿然前去一定是送死,要是不去也是等死。反正都是死,倒不如將玉佩拿回來,說不定蕭蘇在良心未泯,會幫雪晴度過這一關。不就是和三個鬼周旋嗎,我是誰,二十一世紀的人才,如果連這些不知死了多少年的僵屍們都鬥不過,不是白進化這二千多年了嘛!不過,銀來賭坊周圍一定都已經埋伏好了,自己去一定都在他們的掌握之中,這樣不行,必須要找幾個人混淆他們的眼線。掀開車簾就看到了路邊盤坐的乞丐,丐幫?黃幫主,小女子如今遇難,就借你的弟子一用了!
「聽懂了沒有,就只做那麼一點事情,這些錢就全是你們的了。」婉唐將手中的錢幣扔給面前的老乞丐,他滿臉貪婪的盯著手中的一串刀幣,連連應道:「成成!姑娘放心,小的一定會給姑娘辦的漂漂亮亮的!」「那好,你們去準備吧,只要看到我的信號,你們就動手。還有,我要找殺手,你們一定知道哪裡有,帶我去!」老乞丐聽到她找殺手,先是一驚,後來陪笑道:「小的們確實知道,可是這種事情我們不敢帶路,姑娘要找殺手,就去朝天酒樓吧。只要對掌櫃的說,找天哥,好像就可以了。姑娘保重啊,我們去準備了。」「找天哥?」婉唐看到他們四個連忙走開的樣子有些好笑,找殺手,這種事情誰會帶路,看來自己和雪晴的積蓄要被自己花光了,不知道這裡的殺手貴不貴。開個酒樓做暗樁,也夠聰明的,既賺錢,又能打聽消息,老闆是個人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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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挺氣派的。」婉唐站在酒樓外看了看,二層高的小樓,裝飾的金壁輝煌,二層上方一塊暗紅的匾額,金黃的四個大字,朝天酒樓。現在正是吃飯的時間,裡面高朋滿座,吵吵鬧鬧有些聒燥。靠窗的幾桌食客看到了她,都同時放下了酒杯,驚豔的望著她。婉唐捋捋頭髮,有些後悔穿了女裝。要不是蕭蘇在昨天譏諷她男不男女不女的,她才不會換了女裝的,況且早上只洗了把臉,頭髮也沒有梳理,這幅樣子見人也是夠分量的。店小二歡快的跑出來,笑著說:「姑娘,您要點什麼?裡邊請,裡邊請!」婉唐點點頭:「我找你們掌櫃的。」店小二雖然有些奇怪,還是立刻回答:「在裡面,姑娘請。」
婉唐跟在他後面,和所有的酒店一樣,掌櫃的是個圓圓胖胖的中年男子,二撇小鬍子,和氣生財的笑容,眯著小眼睛和謁的問道:「姑娘找小的有什麼事啊?」婉唐看了一下後面的食客,見他們都在望著自己,於是用手醮了酒,在桌子上寫了找天哥三個字。掌櫃的一見立刻變了臉色,有些嚴肅起來,「姑娘請跟我來。」說著交待身邊的小二幾句,帶著婉唐上了二樓。他身子挺胖,一米七多一點的身高可是至少有二百斤,踩的樓梯咯咯的響,微喘著說:「姑娘來的真是時候,我家主人今早才回來,下午就要離開,您再晚來一時半刻的恐怕就見不到了。婉唐嗯了一聲,也有些慶倖,不過想到馬上和殺手頭領會面還是有些害怕。「到了,姑娘請稍後,我去通報一聲。」婉唐點頭不動,沒想到這二樓裡有這麼多小包間,天有些熱,幾個客房的窗戶都打開了,畢竟是有錢的人吵鬧的聲音就小了許多。這間包房和平常的房間沒有什麼兩樣,真是大隱隱於市,誰能想到殺手頭領就在這些客人旁邊的房間呢。胖掌櫃推了門出來,又掛上那幅笑容,臉擠成一團:「姑娘進去吧,我家主人脾氣有些怪,還請姑娘謹慎些。」婉唐笑了笑,說聲謝謝輕輕的推開了門。
一股淡淡的檀香味撲面而來,婉唐深吸了一口,房裡一張大圓桌,牆壁上掛了幾幅龍飛鳳舞的字畫,「姑娘請坐。」屏風後傳來男人冷冷的話語。婉唐只好拉了張椅子坐下,逕自倒了杯水。「一個姑娘竟然找來此處,不知有何要事?」男人的聲音有些疲憊,有些不耐。
婉唐聽到他的聲音渾身有些發冷,咽下茶水鼓足勇氣說:「我要三個人。」
「殺人?」
「嚇人!」
「哼哼,我們殺手只殺人,不嚇人!」
「可是我的敵人你們殺不了。」
「只要出的起錢,沒有我們朝天莊殺不了的人。」
「問題是我出不起錢。我的錢恐怕只能請的起你們最便宜的殺手。」
「要殺誰?」
「飛天狐狸、鬼手、邪童。」
三個名字一報出,男人有了片刻的沉默:「飛天狐狸輕功天下第一,鬼手功夫雖然不高可是卻極難找到,邪童易容術極高,這三人確實都很棘手。」
「我和鬼手邪童並無過節,只和飛天狐狸有仇,所以不想殺他們。只想借三人一用,達到我的目的。你的人不必去送死,打不過就可以撤退。」
「打不過就逃,那也要高手才能逃的掉的。」男人思索片刻,「三十金!」
「好。」婉唐掏出自己的錢票數了幾張放在桌子上,還好,還有剩。
「何時?何地?」
「銀來賭坊。就在火起的時候。」男人嗯了一聲:「你走吧。到時會完成你的事情的。」婉唐松了口氣,站起身道了聲謝,忽然又問道:「老闆可知道有沒有幫人尋人的組織?我要找個人,快十年了還沒有找到。」
「找人五金。」婉唐無奈的點點頭,又不舍的掏出一張銀票放在桌子上。
「尋人何名?」
「喬天朝。」
「咦?」男人有些驚訝,氣息有些淩亂,聲音也不復剛的冷漠,有些急切的問:「找他何事?」
婉唐見他和剛才有些不同,狐疑的問道:「難道你認識他?」
他不回答,冷冷的問:「找他何事?」說話間好像有股無形的壓力彌漫開來,婉唐有些害怕,想了想說:「你和他有仇的話,就當我沒問!」「快說!我與他無仇無怨!」婉唐嚇的一下子坐在了椅子上,嚅嚅的說:「他……他父親……臨終前托……付的。」糟了!婉唐說完就後悔,老劍客託付的可是劍譜,當初就是為了劍譜死的,現在自己竟然說出來了,萬一這個男人也要劍譜自己不是完了?「你不認識就算了!」說著慌忙起身要逃,後面忽然一股掌風吹來,男人一掌將屏風劈開,冷冷的望著她。婉唐嚇的一跳,依在門前不敢動,愣愣的望著他,看清他的面容卻驚叫道:「明軒!」叫完以後又痛苦的閉上眼睛,自己真糊塗,明軒還在二十一世紀呢,這個人只是和明軒長的相象而已。
男人並不理她的表情,用一種幾乎殘忍的聲音說:「託付了什麼!」婉唐睜開眼,看著他要殺人的表情,心砰砰直跳,哆嗦著嘴唇說:「我要見到他兒子才會說!」
「我就是,喬天朝!」
「啊?」婉唐看著他刀削般英俊的臉龐,和記憶中的老劍客的臉慢慢重疊,好像真有點像。別說相貌了,就是同樣的冷勁都是一個模子裡刻的。「我,我怎麼相信你就是喬天朝。我找了你九年都沒找到,怎麼你突然就送上門了!」好像不對,是自己送上門的,不是他。
「大丈夫坐不改名,行不改姓,我就是喬天朝。我爹倒底是被何人所殺!你是不是知道!快說!」
看他這幅這麼著急父親的模樣應該不是裝的,況且眼睛都急紅了,婉唐撫撫受驚過度的心臟,慢慢的回憶起來:「我,我七歲那年,在雪地裡……遇了難,就看到,你爹和一個和尚打架,把和尚打死了。然後你爹好心收留我,就要帶我回家,有個白衣服的很醜的男人從雪裡出來了,傷了你爹,你爹打不過他,劍被他砍斷了,正好落在我面前,我看你爹打不過那個壞蛋,就……拔出了斷劍,沖過去刺穿了他的後背。然後你爹就把他殺了,你爹也不行了,給了我一外布包,說是讓我幫他找兒子喬天朝。」
男人聽婉唐說完最後一句話,眼淚啪啪的直落,傷心的閉上了眼睛,叫了聲爹。婉唐一見他這副模樣,便已徹底相信他是喬天朝了,膽子也放了起來,不再害怕了。「你爹的東西我沒帶,在家裡了。等我辦完事情再給你送過來。」喬天朝還在傷心,並沒有回答,老半晌才止住眼淚,睜開眼睛說:「你果真刺了白衣人一劍?」婉唐想起小時候的場面還有些害怕,點點頭:「是的,我當時也是一時的勇氣,後來嚇的腿軟,現在還有些後怕。」
喬天朝點點頭,「我爹葬在哪裡?」婉唐不好意思的低下頭,低聲回答:「我那時才七歲,力氣小,也沒錢,不能好好安葬他,就把他就地雪葬了。現在恐怕早已被雪蓋了幾米厚了也找不到了。我只記得是宋國邊鏡的幾座山地。」喬天朝點點頭:「我爹雖然死了,你也算幫了他,而且能將我父親的遺物收藏至此,不忘找尋我也算是個重情重義的女子。飛天狐狸,邪童,鬼手,我去殺。」說到殺字,他的眼睛又恢復了冰冷。看來他的確是一個做殺手的料,冷酷無情,無牽無掛。
婉唐仔細想了想,鬼手和邪童自己真沒必要殺他,老狐狸雖然該死,可是他那把年齡了自己也真狠不下心去殺他。可是不殺他以後也沒有好日子過,於是遲疑的說:「你能保證捉的住他們三個?」喬天朝不以為然的點頭:「沒有朝天莊做不到的事情。」婉唐意意遲遲的說:「那你既然能捉住他們三個,就不要殺他們了,廢掉老狐狸的武功吧,警告一下他們三人不要再找我和雪晴的麻煩,另外把蕭蘇在的玉佩還給我就行了。」喬天朝冷冷一笑:「我們做殺手的怎會留情,既然你與我父親有些交情,這次就破例聽你的,你走吧。」
婉唐推開門,有些不放心的回頭道:「千萬不要殺,記住答應我的事情。」喬天朝不耐的揮揮手,一掌把她拍了出去,掌風關上了房門。婉唐見自己竟然被人家掃地出門了,有些鬱悶的跺了跺腳,恨恨的沖著房門揮了揮拳手,怏怏的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