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姑娘起床沒?」女子催促的聲音在門外響起,婉唐不願的伸伸懶腰,眼睛半睜看了眼窗外,天已大亮了,這夜也過的太快了吧,跟沒睡覺一樣一樣的。「雪晴,起來啦,你去客棧裡把咱的小包袱拿來,我先替你適應一下環境。」雪晴閉著眼睛哼了一聲,婉唐又推了他一下,才滑下床去開門。
一個年紀大約十七八的女子站在外面,身著一條淡紫的薄紗,簡單的髮式盤在頭頂,留了許多長髮披在身後,和她公子一樣的清雅。看到婉唐一幅還在夢裡的困樣不禁笑了起來:「小姑娘挺能睡啊。公子讓我叫你們起床吃午餐。」婉唐模糊的點頭:「吃午餐啊,都正午啦?」女子聞言捂嘴輕笑:「原本公子想等會叫你們吃晚餐的,可是又怕睡久了體虛,才讓我來叫你們起身的。公子還說,以後你們就留在這裡學琴了,有什麼需要的找我好了,我是公子的丫頭叫碧語。」婉唐不住的點頭,碧語啊,好名字。「勞煩碧語姐了,飯廳在哪兒,我們洗過臉就去。」碧語見她忽然又露出一股肌餓的小孩子樣,不禁又笑了起來:「咱們院裡就二座樓,此樓是側樓,一共二層,各三間。公子住隔壁,這間就留給你了。旁邊還一間以後就是你的小弟弟的臥室了。我住底樓左間,中間便是飯堂,右間就是沐浴的處所了。主樓也是二層,底層是一間大屋,主人彈琴會客所用,二樓也是三間屋子,左間是公子的收藏室,右間是書房,中間是公子招待貴客用的。好了,不過有件事情要告訴你,我們公子名叫夢漣夕,是商丘有名的美人琴師,不過公子幼年遭變失聲,不能說話,但是可以聽得到的,所以和公子說話時最好不要問他什麼問題。唉,公子其實很可憐的……」碧語越說面色越淒涼,聲音也低了下來,好像要哭一樣:「公子無父無母,很小就靠彈琴謀生了,受了很多委屈,好不容易才有此院落的,所以公子很珍惜的。他平時都不出門,也不笑,都是一個人在書房裡練練琴,或是譜個曲子,有些客人很壞的,老是欺負公子不能說話嘲笑公子,還有些貴婦垂涎公子美色,經常半夜前來打擾公子……」婉唐聽她這麼一說,心也有些酸了,原來這不是什麼名妓的豪宅啊,主人是個男琴師,這樣說,晚夜裡彈琴的也是他了,自己還幻想是什麼可憐的丫頭呢,真是的,騙了自己的感情和構思。這麼好的早晨,這碧語也真是掃興,忍不住打斷她的話:「但是有碧語姐的照顧,公子也算是省了不少心啊!」「姐姐去吃飯吧,好餓。」呢喃的聲音模糊的響起,雪晴一隻手揉眼,一隻手揉肚子,像只小布袋熊,又呆又笨。碧語原本暗淡的心情見他這幅傻樣又被逗樂了,拉著雪睛的小手就走:「早做好了,公子等了許久了,快些吧。」婉唐伸了伸懶腰,對著黃銅鏡梳了梳長髮,只用條紅絲帶在後面綁了條馬尾辮也跟著下樓了。
樓梯是建在樓層的右側面的,就是在屋子外面的,從二樓下了一樓,就看到了整潔的小院。小石子路二旁全是矮矮的花叢,開著些五顏六色的花朵,幾隻蝴蝶上下飛舞著,除了花叢,院子左右當中各種了一棵粗壯的柳樹,長長的柳條隨風擺動。院子挺小,並不像大戶人家一樣有水有假山的,一個拱月形的小圓門此刻是閉著的,外面就是停車的外院了。
最右間是洗手間嗎,就是第一間了,婉唐推開門就看到一層雪白的紗帳,後面隱約像是二個泡澡用的大木桶,果然是沐浴室啊,掛衣服的櫥子,一面黃銅鏡,還有幾個木盆。婉唐用青鹽漱了口,清水抹了幾把臉就沖向飯廳了。飯廳的門是開著的,一眼就看到楚漣夕端正的坐在主位上,手裡端著一本書,細細的閱讀,雪晴也端正的坐在一旁,看到她連連哭訴:「姐姐好慢啊,都只等你一個人,餓的雪晴肚子痛。」婉唐嘿嘿一笑,坐到了他旁邊。楚漣夕也放下了書本,端起了碗筷,婉唐還真有些臉紅,都讓一個美人等自己這麼久才吃飯,甚至都無聊的看起書來了,真是夠丟人的。楚漣夕是個節儉的人,從哪裡都看的出來,就連這張吃飯的桌子都很小,長方形的,上下首能坐一人,左右各二人,一共才能坐六個人。不過飯菜倒是挺豐富的,二葷二素,一湯,比她的三菜一湯還多一菜呢。
雪晴果真是餓的久了,一碗湯幾口就下了肚,嘴裡的饅頭還沒咽下便又猛塞菜,二邊的胭幫都鼓成球了,真不曉得他臉痛不痛。楚漣夕和碧語吃飯都非常文雅,細嚼慢嚥,一聲絲響都沒有,腰坐的板直,衣袖微微卷起。這春秋時代的服裝也是夠不方便的,袖子比褲子還長,冬天直進風,夏天又礙事,他們習慣了,吃飯只是卷一下,婉唐卻是把雙袖捋到上臂處,再用慣用的細布條綁住才吃飯。人家都是伸出長袖吃飯,唯獨她每次夾菜都是嫩白細長的小胳膊。楚漣夕似乎有些無法接受,看了她一眼,卻又不好表達,只好又收回目光,卻是不好意識夾菜了,匆匆幾口就起身離去了。直到楚漣夕走的遠了,碧語才眨巴著雙眼皮的大眼睛對她說:「哪有姑娘家這樣不注重儀錶的,還大喇喇的露著胳膊夾菜,一夾讓人家看到了,再夾又讓人家看到了,你是故意顯示你的胳膊白啊。」「哇塞!碧姐也是穿來的嗎,說話這麼有水準!超有感覺!」婉唐激動的拉住碧語的手,碧語一臉愕然,看著她冒光的雙眼片刻,靜靜的抽出手,也放下了碗筷,像是下定決心似的說:「很抱歉,我研究了半天,還是沒聽懂你的意思。」婉唐臉垮了下來,還以為有穿來的同黨呢,原來只是個新潮的春秋女丫頭而已。碧語看她一幅無精打采的樣子,覺得好笑:「都把公子嚇跑了,還悶悶不樂的。公子本就吃的少,剛才等你許久也一定餓了,被你一嚇,才吃了那麼點,現在指不定餓的胃疼呢。」婉唐撇了撇嘴:「不就是少吃了點嘛,等姑娘酒足飯飽之後,做一道祖傳點心去喂他!塞翁失馬,焉知非福,少吃一口能讓本姑娘親自下廚,也是他的造化!」婉唐大言不慚的暢言了一番,直到肚子咕的叫了一聲,才發現菜已所剩無幾了,都被那只小布袋熊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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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進去啦!」婉唐象徵叫了一聲,右腳尖踢開了門,楚漣夕似乎受驚嚇般的看著她的腳,呆愣小片刻,又收回了視線繼續擦拭面前的古琴。知道古人為什麼武藝高強嗎,因為他們從小就練基本功了。什麼基本功呢,就是拉筋!跪著坐,拉了腿筋和腳筋,再練武時就很容易踢直腿了。楚漣夕跪坐的姿勢都很優雅,上身前傾,漆黑的長髮散發前胸,雪白的長衫鋪在席子上,像是一朵盛開的白蓮。婉唐不禁咽了口口水,美人啊。清了清嗓子,端著託盤走到他面前逕自坐下,「楚兄弟,這是婉唐我親自下廚做的點心,免費送你做午餐補助的。」楚漣夕不相信的轉頭看向她,眼中充滿了懷疑,婉唐頗為得意的揚了揚頭,指著左盤的油炸地瓜片說:「這是我自創的點心,叫可比克。香脆可口,保證前無古人,後無來者!你快嘗嘗!」楚漣夕有些鬱悶的盯著黃撲撲的署片,猶猶豫豫的不敢伸手。婉唐立時生氣了,這不是蔑視她的作品嘛,忽的抓起一枚,捏住他的下巴,以迅猛不及的速度塞了進去,看著他嚼起來才松下手,雙眼放光的盯著他的表情,迫不及待的問:「怎麼樣,怎麼樣,碧語和雪晴可都說好吃的!」楚漣夕看著她激動的小臉,微微一笑,點了點頭。婉唐的虛榮心立刻漲了起來,指著另一盤點心說:「這個叫做竹筒粽子。為了吃起來方便,我切成小塊了。」說著用勺子舀起一塊灑了些糖放到他嘴邊。楚漣夕這次毫不猶豫的張開了口,咬了小半塊,鮮紅的嘴唇輕輕蠕動,看著婉唐心直癢癢,真是禍水!連自己這麼好的姑娘都引誘壞了,怪不得說紅顏誤國呢,古人的話就是對。楚漣夕不知她心中所想,只覺得二種點心異常美味,加上肚子確實還餓著,就接過她手中的勺子,自己慢慢的吃起來。
婉唐看著他瘦弱的身子心中不知怎的起了憐惜之情,從小無父無母,受人欺淩,以彈琴為生,全憑自己的雙手才換來自己的一方住所,口不能言,心事無人訴說,孤獨寂寞……好可憐。想著想著竟然落下淚來,豆大的淚珠不偏不倚的砸到了楚漣夕的手面上,那只嫩白修長的手立刻頓住了,輕放下勺子,坐直身子,一雙疑問憂傷的眼睛對上了她的。婉唐見他如此認真的詢問自己又覺得不好意思起來,胡亂的擦了眼睛,傻傻一笑說:「看你吃的這麼專心,我心裡高興,知道為什麼嗎?因為你尊重我的勞動成果啊,承認了我的高超廚藝!你要是吃光光的話,我就更高興了。」楚漣夕一聽便知她說了假話,可是她既然扯開話題自己也只得跟著微微一笑,在她的注視下吃光了二盤子的點心,直吃的胃酸腹漲,臉上卻還要揚著笑容,裝出心滿意足的樣子來,最難消受美人恩啊!婉唐見他果然吃光了,高興的笑起來:「看來你很愛吃我做的點心啊,下次我多做些,讓你吃個夠!」楚漣夕一聽這話就差沒哭出來,心裡直呼夠了夠了,這次就夠了。臉上卻裝的十分期待欣喜的樣子,連連點頭。婉唐一臉喜色,哼著小曲端起託盤說:「兄弟,你繼續,我要去客棧拿行禮了。」楚漣夕微笑著看她離去,直到沒有了聲音,飛快的起身沖向馬桶吐了個昏天暗地,吐到胃裡什麼也沒有了,才虛脫的坐下來。自己從小就體弱,加上饑飽不定,所以胃腸不好,忌生冷油膩辛辣。其它的雖然可以吃,但也不能吃的太多,剛才婉唐那一哭,原本已經吃飽的他只好吃光了二盤子甜食,胃裡就像針紮一樣,陣陣的絞痛。頭腦昏昏乎乎,一個問題清晰的冒出來,自己留她下來是不是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