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靈狐洛月 1.童年，忘憂湖（三）

這時，一個面容冷俊的少年從人群中走過來，他站在我的面前，朝我伸出了手。我的心頭，驀地，感到一暖。於是毫不猶豫地把我的小手放在他溫暖的手心裡，我絲毫沒有注意到，冷俊少年的嘴角勾起的那抹陰謀得逞的笑意。

只見他握緊了我的手，把我拉到半空中時，卻突然鬆開了手。他嘴角勾起的那個笑容逐漸蔓延開去，變得更大了。

我重重地摔在忘憂河裡，卻一點兒也不疼。只是，濺起的水花嚇跑了圍繞在我腳邊的魚兒，只是，少年前後的反差讓我感到十分的疑惑。

我的魚兒啊，在我最孤獨的時候陪伴在我身旁與我嬉戲的魚兒啊，它們就這樣被嚇跑了，被站在我眼前的這個狐族少年給嚇跑了！

不知是從何而來的憤怒，也不知是從何而來的勇氣，我竟雙手合十，眉心緊皺，精力高度集中地念了一句，幻控術！

幻控術是洛曉唯一教我的一種咒術，可以通過控制別人的意識進而控制別人的肢體。她說，受到欺負的時候記得念咒，不要傷害別人，保全自己就行了。可是，只有這一次，我才想起了要使用幻控術。

少年的手變得僵硬，似乎已經不再受到他自己的意識控制。只見他揚起手，給了自己一個響亮的耳光，五個紅紅的指印在他的臉上清晰可見。站在一旁湊熱鬧的靈狐們笑得抱作一團，不過，這次他們笑的不是我，而是這個少年。

我也笑了。

頓時，少年漲紅了臉，惱羞成怒地瞪著我，樣子十分滑稽，可能比我浸泡在水裡的模樣還要滑稽幾分。我不由得「咯咯」地笑出聲來，完全沒有考慮激怒他會造成怎樣的後果。

少年站在原地，他的嘴唇翁動著，念了一大串在我聽來十分複雜的咒語。驟然間，一束如同利刃一般的火焰朝我的胸口襲來。

當時，我還不知道，這樣的一束火焰將會刺穿我的心臟。我只知道，我又要受傷了，又要流血了，又要讓狐娘一邊心疼地望著我掉眼淚，一邊為我包紮傷口了。

我閉上眼，做好了光榮就義的準備。可當那束火焰離我的胸口只有二三毫米的時候，一道白色的屏障罩住了我。只聽見「砰——」的一聲悶響，那束火焰勁道十足地打在了那道屏障的上面。我緩緩地睜開雙眼，不由得暗自竊喜，如果說那束火焰打在了我的身上，我想一定會很疼很疼，沒準兒我還會被送到狐娘口中常說的暗無天日的冥界中去。

這時，我看見了我的姐姐洛曉。她走過來，經過冷俊少年的身旁時，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仿佛眼裡有一團熊熊燃燒的火焰。

洛曉把我摟在她的身旁，嘴裡念道，空間，移！

只見一團白光將我們圍住，我知道，白光過後，我們將會回到一同居住的山洞裡。每次，洛曉都是用這種方式把我從那群靈狐中解救出來。她說，他們是我們的族人，所以我不能打傷他們，你是我的妹妹，所以我也不能不管你。

我怔怔地望著洛曉，十一歲的她散發出與一種年齡不相符合的氣質。突然間，我覺得十一歲像是離我很遠很遠。我問洛曉，姐，你累不累？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我的問題問得太突然，洛曉竟明顯地怔了一下，望著我，淡淡地說道，宿命，天註定。

我十分不解地望著她深灰色的眼眸，卻無論如何也不能從中讀懂這句話的意思。我問她，那我是註定了被他們欺負嗎？

洛曉沉默了，眼裡流露出淡淡的憂傷。我凝望著她的雙眸，心裡不知為何，竟勾起一陣莫名的疼痛。我說，姐，你為什麼多教我幾招咒術？那樣，我就可以自己保護自己，你就不用那麼累了。

洛月，你不懂。洛曉用她那不大的手撫摸著我的小腦袋，說道，學習咒術的孩子永遠都不會快樂，姐姐只希望你是一隻平凡的靈狐，不去參與血腥的戰爭，只要簡單快樂地活著就好。

我問洛曉，姐，難道你不快樂嗎？

洛曉又是一陣沉默，我竟然也跟著她一起沉默了。

洛曉，你說學習咒術的孩子不會快樂，可是，為什麼我沒學，也同樣快樂不起來呢？我知道你每天都在接受狐仙的訓練，長時間的訓練讓你變得疲憊不堪。自我出生以來，我就很少見過你笑，哪怕只是違心的笑容，都沒有。我雖年幼，卻是多麼想為你分擔一些勞累，我，不願意成為你和娘的負擔。但因為我的靈力太弱，因為我的模樣怪異，我總是一次又一次地給你和娘帶來麻煩。

沉默。

沉默。

沉默。

沉默了良久，你又和往常一樣，牽起了我的手，對我說，洛月，咱們該回家吃飯了。

而那些話，我卻沒能說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