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降生 （3）

漆黑的夜晚，伸手不見五指。

戰爭過後，空氣中彌漫著一股令人作嘔的血腥味。方圓幾十裡內，四處堆積著死亡的靈狐和雪狼的屍體。殘肢斷塊懸掛在光禿禿的枯樹枝上搖晃著，好像隨時都有掉下來的可能。原本清澈見底的忘憂河已變成一條由鮮血彙集而成的死亡之河，河的兩岸，彼岸花開得格外妖豔，經鮮血的浸染顯得更加詭異。

夜空，突然間像是被什麼拉開了一條口子，東方灰濛濛的天空漸漸泛起了魚白。

天明了。

年幼的洛曉從睡夢中醒來，艱難地從山洞的廢墟之中爬了出來，心道，不知道父親贏了沒有。她抖了抖身上的灰塵，忽然感到手腳一陣酸痛，原來是倒下來的殘垣斷壁壓傷了自己的胳膊和腿。這時，廢墟中傳來一陣呻吟聲，「洛曉，我快要生了……」

洛曉這才想起懷有身孕的狐娘還在廢墟中，於是她把全身所剩無幾的少許力量凝聚在一起，嘴裡念道，「殘垣，起！」

頓時，地面上的廢墟騰空而起。洛曉又接著念道，「殘垣，落！」

那些殘垣斷壁立即隨著洛曉的意念轉移位置，落在了忘憂河裡，濺起一陣血紅色的水花。四周立即變得空曠了起來，很難想像這是由一個僅有五歲的小女孩所辦到的事情，而這個小女孩，正是擁有與生俱來超強靈力的狐妖洛曉。

狐娘無力地臥在地上，額頭上佈滿了密密麻麻的汗珠。她喚道，「洛曉，我快要生了……」

「娘，你別急，我去找爹爹來！」

洛曉顯得有些手足無措，正準備念動空間轉移的咒語時，一個披著盔甲、渾身是血的男人朝她們走來。男人走近了，洛曉才看清楚他是自己的父親洛翼。只見他突然幻化成了原形，變成了一頭火紅色的烈焰靈狐。他軟軟地癱倒在地，喃喃地說道，「洛曉，我輸了……」

「爹爹，你的胸口在流血！」洛曉的眼裡蒙上了一層霧氣，說道，「我來替您療傷！」

「不……不用了……我快要不行了。」洛翼奄奄一息地說道，「記住，二十四年後與狼族將再次交戰，一定要奪回鎮妖之寶‘幻雪蓮’！還有，替我照顧好你娘和那沒出生的孩子，她……」

還沒等洛翼把話說完，就已經合上了雙眼，靜靜地躺在地上。只見他的毛色漸漸褪去，暗淡了下來。洛曉知道父親的時間不多了，他很快就會離開這個世界，或許是下一分鐘，也或許是下一秒鐘。

突然間，洛翼睜開了雙眼，變得神采奕奕。他說，「拿走我的力量！」說完，又閉上了雙眼。

洛曉知道這叫做迴光返照，她含著熱淚望著父親，雙手合十，嘴唇翁動，念著一些極為複雜的咒語。

霎時間，一束火紅色如烈焰般的光芒從洛翼的體內迸出，猛地鑽進了洛曉的體內。洛曉的身體被迫變回了原形，原本如雪一般純白的毛色瞬間變得微微泛紅，尾巴也變得更長了。她的體內仿佛有一股亂竄的熱流在無法抑制地燃燒。

「幻靈術！」

只見洛曉的模樣幻成了人形，她身穿白色的長袍，長袍上卻多了一朵血紅色的彼岸花，紅得格外刺眼。她紮著兩條小辮，杏面桃腮，唇紅齒白的，顯得稚氣，但眼裡卻透出一種與年齡不符的成熟和穩重。

狐娘淚眼婆娑地望著癱倒在地的洛翼，晶瑩的淚珠滾滾而下。驟然間，腳下的這片土地被一片光華籠罩，地上的血痕逐漸消失，四周變得鬱乎蒼蒼，忘憂河也變得同往日一樣清澈了。

狐娘的眼淚淨化了一切，仿佛什麼也沒有發生過。沒有戰爭，也沒有殺戮。

這時，一個妖嬈的女子從天而降，站在洛曉的面前，她的身體輕飄飄的，腳掌竟沒有著地。

「你是誰？」洛曉怔怔地望著她，問道，「來這兒幹嘛？」

女子笑了笑，說道，「我是狐仙，是來幫助你的。」

話音剛落，躺在地上的狐娘周圍突然出現了一團金黃色的光芒，讓人睜不開眼，光芒過後，狐娘躺在地上，身旁卻多了一個啼哭的小孩。而站在洛曉面前的狐仙卻突然不見了，只聽見空氣中回蕩著她的聲音，「我會一直幫助你的，還有你的妹妹。」

洛曉抱起嬰兒，果然是個女孩。不一會兒，嬰兒便幻化成了原形，是一隻銀白色的狐狸。洛曉望了狐娘一眼，她可能是因為精疲力竭而昏睡了過去。

等狐娘醒來時，已經是傍晚了。洛曉早已用靈力修好了洞口，透過洞口，月光灑在嬰兒的臉上，顯得格外恬靜。洛曉把嬰兒抱到狐娘的身旁，說道，「娘，妹妹出生了！」

狐娘欣慰地望著身旁酣睡的嬰孩，嘴角勾起一個淺淺的笑容。她透過洞口望著天邊懸掛的皎月，緩緩地說道，「以後，便叫她洛月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