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6.再舞

「誰啊?」一個丫鬟不耐煩的開門,見到芒馨怔在當場,好俊俏的少年啊,比我們家小姐還好看呢。

「我找凝杉。」芒馨沖她禮貌的淺笑,「我可以進去嗎?」

丫鬟著魔般的怔怔的點頭讓到一邊。

「小芮,怎麼回事?我不是說了今天不見客嗎。」伴著琴音,珠簾後傳來斥責的聲音,叫小芮的丫鬟這才回過神,想請芒馨出去。

芒馨淺笑著推開小芮的手,緩步走到房內,「凝杉姑娘又何必生氣呢?一氣這如水的琴音就失了它該有的清淺寧靜了。」

琴音停止,珠簾後的人站起身往外走,「看來公子也是懂琴之人。」珠簾被一雙纖手打開,從裡面走出一襲黒衫的女子,面目清俊秀雅透出一股清高冷傲,她看了眼芒馨身後的歸竹心中便以明瞭。

「公子,」凝杉的目光打量芒馨,光潔白皙的脖頸,「不,這位小姐該不是來借舞衣的吧。」

「我的確是來借舞衣的,凝杉姑娘既然愛惜自己的舞衣,就該把它借給我。」芒馨悠然的坐下,抬頭看著凝杉,自信的淺笑。

「哦?怎麼說?」凝杉高傲的神情未減。

「我不但不會玷污它,還會是它發揮它該有的功效,讓舞蹈更精彩,我想舞衣本身也會希望穿在能舞出更美的舞蹈的舞蹈者身上吧。」

「我們小姐的舞技可是很厲害的,在戀香閣無人能敵,你以為你會比她更厲害?」小芮在一邊不服氣的說道,雖然長得是比小姐還要好看很多,但是也不可以貶低小姐的舞技。

「可是我聽說戀香閣有史以來沒有人一曲得一千兩吧,也包括凝杉姑娘你。」

「這麼說,你就是那位不屬於戀香閣卻一舞得一千兩的人。」凝杉看著芒馨,雖然依舊冷傲,卻似乎有些動容。

「那是因為你運氣好,碰到一位揮霍成性的客人,而且我們小姐那天恰好不在。」原來她就是那個姑娘啊,小芮偷偷打量芒馨,其實她還是挺崇拜她的聽到那天的故事後,只可惜自己沒有親眼看見,但是這樣也不可以貶低小姐。

「是嗎?」芒馨打量了一眼偷偷看她的丫鬟,又轉向凝杉,「那麼今天我們就來比一場如何?」

「怎麼比?」

「很簡單,一曲之後以見一面競價,誰價高誰就獲勝。不過你還是要先借我一件舞衣。」

「可以,但是如果我贏了,你和歸竹要給我當一個月的丫鬟。」

「不行,讓我一個人當兩個月好了,她以後不來這了。」芒馨還未開口,歸竹搶先說道。

「不用了,歸竹姐,」芒馨沖她安撫的一笑,又看向凝杉「我答應你,不過如果我贏了,我就要你所有的黑色舞衣,如何?」

「好,我答應你。」凝杉走到衣櫃旁打開門,從裡面取出一件黑色舞衣,黑紗製成,金線繡底,上面有淡淡的紫色紋路,是靜靜的開著的睡蓮,衣服極盡的華麗卻又不張揚,和凝杉的清高融合的恰到好處。「我穿著件。」

「這可是韓公子送給我家小姐的,價值一千五百兩哦。」小芮炫耀的說。

「的確很漂亮,」芒馨邊說邊走到衣櫥旁,目光淡掃,「那這件借我吧。」說著從中取出一件,用黑紗簡單縫製,上面沒有任何紋飾,純黑一片,簡單之極。

「就憑這件,你一定會輸的。」小芮在一旁幸災樂禍,什麼嗎,挑了這麼普通的,小姐還有很多比這漂亮的都不選,也太自大了吧。

「看結果再說吧。」芒馨淡淡打量舞衣,「歸竹姐,我們還是回你那換衣服吧。」

換上舞衣,芒馨從屏風後出來,走到梳粧檯坐下,伸手摘下紫晶冠,一頭秀髮飛舞,楚楚動人歸竹又是一愣,雖然早已見過一次,但在看到女兒裝的她仍然被她的美所震撼。芒馨拿起梳子正欲梳理,梳子被另一隻手攔住取過,芒馨抬頭在鏡中看了眼身後的男子,手放下,任其為她輸出一個簡單的樣式,紫衣男子在桌上挑出一支簡約的桃木釵,插在芒馨頭上,又拿起桌上的黑色面紗,蒙上芒馨的臉,俯身在芒馨耳畔輕語,「這張臉,還真不想讓別人見到呢。」

「是嗎?那待會可看公子是否出手大方嘍。」芒馨依舊看著鏡子,眼裡是清淺的笑意。

「那得看你的舞技值不值了。不過我很期待哦。」紫衣男子淺笑起身。

「你?」老鴇看著款款走來的芒馨,目露疑惑。

「是我,這舞衣是凝杉的。」

「哦,」我就說嘛,戀香閣除了凝杉就沒人有黑色舞衣了,不過凝杉怎會借舞衣給他人?

「如果歸竹姐要贖身需要多少?」

老鴇疑惑的看了眼芒馨,「一萬兩,怎麼,姑娘想幫她贖身?」

芒馨看向舞臺不語。

「媽媽。」樓梯上款款走下一女子,金線繡底的黑色舞衣,靜靜開著的紫色睡蓮,就連面紗上都是相同的圖案,高貴華麗的髮式,一金絲銀線纏繞,加上一支華麗的發釵,清雅,高貴,冷傲,華麗,讓人忍不住注視。

「凝杉你這是?」今天這凝杉是怎麼了,借舞衣,還打扮如此華麗,不像平日那麼隨意。

「我要和她共舞一曲。」

原來是這樣,想和她比,才會如此認真打扮啊。

音樂起,兩道黑色身影旋入舞臺,凝杉在前盡情展現自己的舞技,或動態,或安靜,或妖嬈,或清高,在金色的光芒中鋪成出豪華。

芒馨隨著凝杉時而旋轉,時而翩然,輕盈雅麗,本該在豪華的光芒下讓人忽略的暗影,卻如同來自暗夜的魅惑,那份存在如此強烈,即使閉上眼睛,即使在黑暗中也能真切的感受到她的存在。

豫澤凱看著舞臺中那輕舞的身影,原來這戀香閣中,果真有出淤泥而不染的女子,不需要華麗的鋪成,只是至輕至淡,卻又有一股異魅。

雅依眉頭微蹙,小姐竟然為這群聲色犬馬之徒起舞,他們哪配。

紫衣男子倚在歸竹門口,看著臺上起舞的身影,眼中的光芒更盛,嘴角噙起一抹意味深長的笑意。

舞臺右邊的雅間內,一華衣男子嘴角是一抹淺笑,終於又來了嗎?

一曲舞畢,台下響起熱烈的叫好聲和掌聲。

「為什麼要給我伴舞?」凝杉壓低聲音質問芒馨。

「有嗎?我不覺得。」

「你……凝杉氣結,卻又不知道該說什麼。

「剛才的舞很精彩吧。」老鴇笑著走上前,「那有誰想一睹芳容呢?價高者得,底價不限。」

「先這位。」老鴇笑著拉起凝杉的手。

「一百兩」「一百五」「一百七」「兩百」……「五百。」

「……」

「那麼她就和這位客官見一面。」老鴇又拉起芒馨的手。

「一千兩。」左邊窗戶響起清冽的聲音。

「一千兩?」台下唏噓一片,原來想叫價的也都打消了念頭。

「一千一。」右邊雅間也有人叫價,是他,芒馨眼角微抬,看了眼雅依,雅依輕輕頷首。

「一千五。」身後樓上又有人叫價。

「一千八。」左邊雅間。

「兩……」豫澤凱剛想叫價,卻被雅依攔下,「公子,你怎麼比我家少爺玩的還厲害啊?」

豫澤凱看了眼雅依,停止叫價,心中暗自思忖,沒想到。我也會有為女子一擲千金的時候,不過,豫澤凱看向舞臺中間,她的那份清遠超脫真的值,這種感覺跟他很像,豫澤凱轉頭看向剛才芒馨的位置。

「五千」「五千五」「六千」外面叫價聲依舊,芒馨對老鴇而與幾句。

「六千……」下一個叫價還未出口前,老鴇笑著出聲。

「兩位公子別爭了。」這位姑娘說兩位公子各出六千,各見一面。

芒馨走進門,見到華衣男子坐在桌邊品茶,身後站著一個一襲青衣的男子,面色冷峻。

「又見面了。」華衣男子抬起頭,沖芒馨淺笑。

「是啊。」芒馨走到桌邊,坐下,揭下面紗,回以淺笑,然後眼睛看向樓下大廳,看到凝杉眉頭微蹙。略帶嫌惡的接過客人遞過的酒飲下,然後歉意的一笑,離開。

「她輸了。」華衣男子看著窗外淺笑。

「我想我也得走了。」芒馨收回目光,看向華衣男子。

「怎麼,這次連茶都不喝了嗎?」華衣男子淺笑著看著芒馨,「又是短暫的一面,」華衣男子貌似惋惜的一笑,遞上銀票,「這次比上次多了五千兩,不知可否購得小姐芳名。」

「這次公子肯花六千兩。證明見我一面值這麼多,那麼上次豈不是公子賺了五千兩,那我還需要告知名字嗎?」芒馨淺笑接過銀票,攏上面紗,轉身離去。

「主子,需不需要我……」青衣男子恭順的問道。

「不用了,查出來就不好玩了,要她自己告訴我才有趣啊。」

芒馨走進歸竹的房間,揭下面紗,沖紫衣男子莞爾一笑,邊徑直走到屏風後換裝,出來時看到紫衣男子正坐在梳粧檯邊看著她魅惑的笑著,待她走近,便笑著讓到一邊,芒馨落座,他便取下芒馨的發釵,解散她的頭髮,為她梳順,又梳理成一個男兒髻,伸手解下自己的紫色發帶為她系上。

「見你一面就要六千兩。」紫衣男子一面遞上銀票一面淺笑著說,「我們攀談了這麼久,還為你梳頭綰發,那我不是賺了很多。」

「就當是我送給公子新婚妻子的禮物好了。」芒馨接過銀票。

「哦?送給一個女子的禮物是她的丈夫在青樓為另一個女子綰發?」

「不,我送的是你那雙會為其綰發的手。」

「那看來我要考慮天天為她綰發了。」

「這提議不錯。」芒馨淺笑著站起來走向芒馨,「歸竹姐,這裡是一萬兩千兩,一萬你拿去贖身,其餘兩千和你自己的積蓄是你以後生活的保障了。」

「小析,我不能要。」歸竹把銀票退回去。

「歸竹姐,我只是舞了一曲,這點小忙你都不肯讓我幫嗎?」臉上依舊是淡笑,從容而自信。

「那我先收下,以後再還你,雖然會很難。」看著芒馨的笑,歸竹又一次妥協了。

「現在得去拿回我的賭注了。」芒馨轉向紫衣男子,「公子再見。」

芒馨走到凝杉的房前,門未關,看來,正等著她呢,她走進去,看到凝杉正坐在桌邊。桌上是幾件黑色舞衣,而小芮正在衣櫥裡整理剩下的黑色舞衣。

「這麼快就來了?」凝杉轉過頭看向芒馨。依舊是一臉冰霜,「小芮,趕快把剩下的黑色舞衣整理出來。」

「不急。」芒馨走向桌子,伸手拿起剛才凝杉穿的黑色舞衣,手指輕輕拂過上面的繡樣,「的確很華麗。你一定很珍視吧?」芒馨看向凝杉,雖是問句卻是篤定的自信。

「現在她是你的了,不是嗎?」凝杉嘴角微揚露出一抹似是譏諷又似苦笑的笑容。

「如果毀了它,你會心疼嗎?」依舊是淺笑,卻透出濃濃的玩味和殘忍。

「什麼?你……」凝杉面色明顯帶上了慌亂,驚慌的抬頭看向芒馨。

看來還不夠冷靜啊,芒馨心裡暗歎,手卻伸向了桌上的剪刀,「嘶……」先用剪刀剪開一道小口,在輕輕地撕毀,動作中依然透著優雅,衣服卻裂成兩半。

「你幹什麼?」小芮一把奪下剪刀和舞衣。

「心疼嗎?」芒馨沒有理睬小芮,卻看向抿緊雙唇的凝杉。「何必要在乎呢?在乎只會在失去時痛苦,就像你的舞蹈,如果不是那麼在乎輸贏,刻意打造華麗,或許可以征服更多的人。」

「……」凝杉不解的看向芒馨。

「我不知道一個女子到底值什麼,但在清楚自己的價值前,最好不要付出執著,不然或許會受傷,尤其是在這青樓中。」芒馨沖凝杉溫潤一笑,笑容裡似乎藏著失落,「你所展現的冰冷不就是為了表達你的漠視不在乎嗎?可是這恰恰是最明顯的自我保護,最明顯的在乎啊。」

凝杉看著芒馨,露出笑容,「為什麼和我說這些?」

「為了讓你吸引更多人,看看你的價值,又或許你和我會是同一類人。」

「是嗎?不在乎?你的笑是你深入骨髓的淡定,但你真的做到不在乎了嗎?或許你只是用一種不在乎的態度來堅持的你的執著,執著於不受傷嗎?」凝杉笑看著芒馨,笑容裡是自信與從容。

芒馨看著她,突然揚起一抹明麗的笑容,不再是那種淺笑,「或許是吧,」芒馨轉身走向門外,「至於那些舞衣,你們處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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