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3．賭約

「臣郁尉楓參見皇上，」郁尉楓一邊行禮一邊心中猜測，下朝後皇上私下召見是何用意。

「愛卿不必多禮，朕找你並不談公事，不必拘禮，坐吧。」舒逸君讓郁尉楓在對面落座。

「愛卿可知選秀女又要開始了。」

「臣略有耳聞。」郁尉楓如實答道，心裡卻想起兩個女兒，難道……

「朕聽聞愛卿的兩個女兒都生得沉魚落雁，可稱傾國傾城，且品行端莊，精通音律，連丞相都刮目相看。」

「皇上謬贊了，小女所見之人甚少，外人未必見得小女，恐有誇大。丞相和他們一起長大，有些兄妹情誼而已。」

「足不出戶也可名冠京城，可見見過之人必定映射深刻。」舒逸君手指輕輕摩挲杯沿，漫不經心的說道，「好了，朕只是隨便找愛卿聊聊，你先回去吧。」

「臣告退。」郁尉楓行禮告退，看來，得考慮送個女兒進宮了。

看著郁尉楓的背影，舒逸君嘴角噙上一抹意味深長的笑，傾國傾城，不知較之她如何？郁尉楓，希望你和你女兒都別讓朕失望啊。

「老爺，選秀女開始了是嗎？」郁夫人一邊為郁尉楓解下朝服，一邊確認今日其他官家夫人提起的消息。

「恩。」郁尉楓看了夫人一眼，「或許，我們也得送一個女兒進宮。」目光望向窗外，有著微斂的疼惜。

「讓緣兒去吧。」

「再說吧，讓她們自己選擇吧。」

飯桌上。

郁夫人終於按捺不住，「緣兒，你說入宮可好。」

正在夾菜的手一滯，收回筷子，鄭重地望向母親，「我不要。」

「傻緣兒，以你的才貌，得寵一定不難，得了帝王愛，那你要什麼還有不得得嗎？」

「讓姐姐去吧，她的才貌並不遜於我。」

「你……」郁夫人恨鐵不成鋼的看了緣馨一眼，又用警惕厭惡不屑的眼神瞥了芒馨一眼，或許有些人正求之不得呢。

「馨兒，你怎麼說？」郁尉楓終於開口，看向毫不理會，悠然吃飯的芒馨。

芒馨緩慢而又優雅地把筷子上的食物送入口中，輕輕咀嚼，咽下，才擱下筷子，抬起頭，目光在眾人臉上掃過一圈，將緣馨的期待，郁夫人的鄙夷，郁尉楓的嚴肅盡收眼底，微微開口，正欲開口。

「丞少爺到。」話音剛落，丞天澈已大步跨入大廳，來的夠快，郁尉楓暗忖。

「天澈，吃飯了嗎？坐下一起吃吧。」郁尉楓笑著打招呼，丞天澈也並不推卻，在桌邊坐下。

「郁伯伯，選秀女的活動又開始了，你們想必也知道了，而且我聽說皇上對兩位傾國佳人有很大的期待呢。」丞天澈深沉的目光鎖向芒馨，眼中有濃的化不開的痛苦與擔憂。

郁尉楓暗歎，在他們家的丞天澈果然不一樣，「是啊，所以剛才正問她們意見呢。緣馨不想，而芒馨……」

「不行。」郁尉楓「還未表態」還未出口，就被丞天澈打斷，丞天澈認真地看著郁尉楓，「芒馨不行，郁伯伯，明天我就上門向芒馨提親，至於進宮，必須有人去的話，就讓緣馨去吧。」

「天澈哥哥，我不要。」緣馨出聲反對。

「傻丫頭，你天澈哥哥這是為你好。」郁夫人從丞天澈進來就提起的心終於放下，暗舒一口氣，勸慰緣馨。

「你們……」緣馨委屈的開口，但看到丞天澈鎖在芒馨身上的目光，一股無力感湧遍全身，站起來轉身跑開。

「這丫頭。」郁夫人站起身，歉意的沖丞天澈一笑，也離開了。

「郁伯伯，你說如何？」丞天澈又將目光轉回郁尉楓身上，認真並帶著命令，郁尉楓知道此時眼前的少年不是自己從小看著長大，和自己女兒青梅竹馬的世侄，而是翾昱王朝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善於權謀，於淺潤的微笑中置人于死地的少年丞相。

「我吃飽了。」芒馨悠然的放下筷子，起身告退。

「小姐，你就這樣走了，不聽結果了嗎？」走過走廊拐角，雅依忍不住問道。

「結果已經很明顯了不是嗎？」芒馨側頭對雅依微微一笑。是啊，結果已經很明顯了，雅依了然。

「你說，我們要不要幫幫緣馨。」

「什麼？」雅依疑惑的看向芒馨，難道小姐想入宮？

「幫她離榮華更進一步。」芒馨向緣馨的房間走去，雅依連忙跟上。

「你不用跟我一起去，去把丞少爺請到竹林，我一會過去。」

「小姐，你……」雅依擔心的看向芒馨。

「沒事，你去吧。」芒馨轉身對雅依安撫的淺笑。

「叩，叩，叩。」芒馨輕叩了三下緣馨的房門。

「誰？」

「是我。」

「你來幹什麼？」郁夫人打開門，警惕的盯著芒馨。

「來幫你勸她。」對郁夫人的行為不予理睬，芒馨的目光卻看向緣馨，目光中含著篤定的自信。

「不必，你幫忙？」郁夫人的警惕更甚，你怕是來勸她放棄吧。

「娘，你出去一下。讓我和姐姐聊聊。「

「緣兒，你……」

「出去。」看到緣馨的堅持，郁夫人只好退步，走過芒馨身邊時警惕的目光又一次落在芒馨身上，還帶著警告。

芒馨不予理睬，跨入房間，輕合上門。

「姐姐也想勸我入宮嗎？這不像你會在意的啊。」緣馨微微一笑，有譏諷也有苦笑。

「我只是來拿回我贏的賭注。」

「什麼？」

「還記得十年前那個賭約嗎？」

十年前，鬱府，後院竹林。

「天澈哥哥，我藏好後你一定找不到。」八歲的緣馨邊跑邊對著十歲的丞天澈喊。

丞天澈看著緣馨的紅色身影躍進竹林，消失，然後笑著進竹林去找她。

丞天澈在竹林裡尋覓，卻看見石桌上趴著一個紫色的身影，似在小憩，一襲紫色，顯得那個身影空靈，輕盈，恬淡，趴在桌上仿佛與世隔絕，安靜美好。丞天澈知道，她是昨天郁伯伯領進郁府，比緣馨大一個月的姐姐——郁芒馨。丞天澈輕輕上前，想看清她的臉，白皙若凝脂的肌膚，濃密纖長的睫毛投下一片淡淡的剪影，小巧秀挺的鼻子，紅潤嬌小的雙唇，一張美麗至極的臉，這是丞天澈第一次看到和芒馨不相上下的美麗，但緣馨的美靈動，張揚，活潑，而她的美卻輕盈至極，似乎輕盈寧靜到讓人忽視，卻又美到讓人無法不注視，這種矛盾在她身上化作了淡淡的異魅。郁伯伯的兩個女兒還真是，八歲就足以讓其他女子汗顏。

「看夠了嗎？」丞天澈正在出神，被這句話驚醒，聲音也很空靈好聽呢。丞天澈看到芒馨已睜開眼，空靈如水的大眼睛，很美，卻寧靜若水，此時看著他，淺笑，不慍不惱，不羞不躲，看不出絲毫情緒，這是怎樣的一個女子啊。

「我是丞天澈。」丞天澈真誠友好的一笑，「你要不要和我們一起玩？」

芒馨淺笑著搖頭，站起身離開，留下一句「她該等急了」和一個雲淡風輕的背影。

傍晚。

「姐，你今天下午見過天澈哥哥了吧。」緣馨推門走入芒馨的房間。

「恩。」芒馨頭也未抬，應了一聲，繼續看書。

「他很優秀，是嗎？」

「或許吧。」仍舊漫不經心。

「不過，他是我的。」緣馨終於忍受不了她的無動於衷，開口宣佈。

「哦？」芒馨終於放下手中的書，抬頭看緣馨，「這不是你說了算吧？」

「你想和我爭？」緣馨警惕的看向芒馨。

「或許我會。」芒馨沖緣馨淺笑，「我們來賭一場如何？」

「堵什麼？」

「賭他會選擇誰。」

「好，那賭注呢？」

「輸的人按贏的人的要求做一件事。」

「好。」

「姐，那你想讓我做什麼呢？」緣馨看向芒馨，心裡已經明瞭，卻依舊問了，或許還尚存期盼。

「入宮。」兩個字，徹底擊碎了她的期盼。

「為什麼你會在乎這個？怕我再和你搶天澈哥哥？」

「你說呢？」忙心依然淺笑。

「或許天澈哥哥會喜歡這個答案，」緣馨苦笑。「但這不是答案，你並不喜歡他。」

芒馨淺笑不語，等著他繼續說。

「可為什麼我還是輸了呢？我那麼喜歡他，那麼努力靠近他，為什麼仍然輸給你呢？你什麼都沒做，不是嗎？」緣馨看向她，眼裡有不甘和痛楚。

依舊淺笑，緣馨的眼神也暗淡下去，「難道一開始你就知道你會贏嗎？還是你不怕輸呢？」

「沒有在乎也就不怕失去。」

「是啊，不在乎，多好。」緣馨喃喃道。

「我們再賭一場如何？」

「什麼？」

「賭你能否在秀女中勝出，並得到皇帝的寵愛，賭注仍是一件事。」

「你真的不在乎嗎？你知道除了你，其他人要贏我太難，希望你不要後悔。」

「到時再說吧。我該走了。」芒馨打開門，郁夫人立刻警覺地盯著她，眼中有質問，「你對她說了什麼？」芒馨看了眼回來的雅依，看來郁夫人沒好意思偷聽。

「娘，我答應入宮。」

「真的？」郁夫人欣喜的跑進房。

「我們走吧。」芒馨轉身向後院走去，雅依緊跟上。

「小姐為什麼要這樣做？」

「你說，得到帝王寵愛的女子會不會更有價值。」芒馨臉上淡定的笑容更深。

「小姐，」看著這樣的芒馨，雅依一陣心疼，「那你會接受丞少爺嗎？」

「你說呢？」芒馨繼續向竹林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