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診治

漫天霞光中，葉冬淩心情複雜的回頭看了一眼身後那些恨不得將她抽筋剝皮的人，又是通身無力。

　　很快，有人看到了她。

　　驚叫一聲：「皇子妃！」

　　葉冬淩連忙拔腿就跑，宛若一抹豔紅的霞光。

　　釵環早已不知丟到了哪裡，長髮披散，那幽幽鮮紅裡，飄著一抹黝黑綢緞般飄逸的發，美的動人心魄，仿佛風一吹，便如煙般散了。

　　要說蕭玉瑾雖然不是最受寵的皇子，卻畢竟代表皇家權威，府裡的家丁丫鬟個個都是精心挑選出來的，謹小慎微，勤勤懇懇，從不敢大呼小叫的逾矩。

　　然而，今日一大群下人追著皇子妃瘋跑的場面，活像是街頭巷尾欺淩柔弱少女的惡霸狗腿子。

　　雞飛狗跳，蔚為壯觀，堪稱奇景。

　　柔弱少女在一眾兵荒馬亂喊打喊殺的追逐中，一股腦沖進寒石院，大眼一掃鑽進了唯一開著的屋子裡。

　　「砰」的一聲關上門，她氣喘吁吁的靠著門框，宛若一隻瀕死的兔子。

　　床上哀嚎的男孩兒臉上還掛著淚珠，卻一下子呆住了，張著嘴保留了一個欲哭不哭的表情，可憐極了。

　　大夫怔了怔，一時間不明白今夕何夕身處何方。

　　葉冬淩問：「他怎麼樣？」

　　大夫艱難的咽了口口水，這才醒過神來，不清楚眼前紅衣明豔且淩亂的女子是誰，連忙收了打量的目光，搖頭歎息道：「沒救了。」

　　葉冬淩掃了他一眼，直接將他推出房門，並且插上門栓，怒道：「庸醫害人，誰說沒救了，學藝不精別出來禍害人。」

　　她惡狠狠地訓斥一頓之後，小心翼翼走到床邊。

　　男孩兒抽噎一聲，滿臉驚恐：「皇子妃，我，我不敢了，您別罰我，我一會兒給您摘果子。」

　　葉冬淩的眼圈瞬間紅了，她恨不得抽自己兩巴掌。

　　從前她是豬油蒙了心還是瞎了眼，竟然如此殘害一個小孩子。

　　艱難擠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微笑，她柔聲道：「你叫冬青是嗎？」

　　她這一笑，孩子驚住了，不知道是被嚇得還是被醜的，呆呆點點頭。

　　葉冬淩：「別怕，我不是來懲罰你的，你是個堅強的好孩子，姐姐是大夫，是來給你治傷的，一會兒不要哭好不好？」

　　冬青有點暈，一時間沒明白「姐姐」是誰。

　　葉冬淩卻並沒有等他回答，從前行醫天下，救過不少孩子，「姐姐」是讓孩子放鬆心神的好稱呼，每次都有奇效。

　　門被拍的劈啪作響。

　　劉嬤嬤的聲音淒厲傳來：「皇子妃，您要害死冬青嗎？他已經斷了腿，已經廢了，您……您還要趕盡殺絕不成！」

　　人前劉嬤嬤顧及葉冬淩身份，尊稱她一聲皇子妃，實則內心已經恨不得將她千刀萬剮了。

　　「開門。」

　　「皇子妃，開門！」

　　葉冬淩充耳不聞。

　　門外劉嬤嬤嚎啕大哭。

　　大夫道：「還是去請殿下吧。」

　　撿了一回熱鬧的大夫，無論如何也沒料到披頭撒發的女子竟是皇子妃，當即提醒眾人。

　　葉冬淩依舊低頭小心翼翼地查看男孩兒的傷。

　　十歲孩子，骨肉初成，又正是竄高長身體的時候，因此格外的瘦，簡直可以說是皮包骨頭。

　　男孩兒小腿上無數淤青，膝蓋處有些不正常的彎曲凸起，整個膝蓋腫成了碗大的紫饅頭。

　　輕輕一碰，男孩兒渾身一顫，淚水滂沱。

　　葉冬淩深呼吸一口氣，還有救。

　　但是所需藥材稀缺名貴，那大夫根本不曾想到。

　　默想片刻，她打開藥箱，拿出草藥來搗碎了給男孩敷上。

　　鼻間蔓延著淡淡桐油的味道，一股異樣滑過心頭，又悄然消逝。

　　腿骨變形斷裂，只靠敷藥是不行的，還要夾板固定，修直腿型，避免日後落下殘疾。

　　四處一掃，發現這裡的陳設跟她現在住的房間差不多，並沒有多少東西，於是她摔斷凳子，將凳子腿拾起來給男孩兒包紮。

　　男孩兒見她時而溫柔時而瘋癲，甚至拿凳子發火，噤若寒蟬。

　　淚水懸在眼眶裡，不敢落下。

　　然而，「夾板」用力貼在他腿上慢慢收緊的時候，他終於忍不住一腔心驚膽顫，劇痛之下嚎哭出來。

　　「啊……」

那聲音宛若無辜小獸突然被獸夾夾住，高聲哀嚎，撕心裂肺。

而後又化為小聲嗚咽，陣陣悲鳴，喘息抽氣，輪番傳了出去。

　　門外頓時炸開了鍋般沸騰起來。

　　「皇子妃，你在幹什麼，你別傷害孩子！」劉嬤嬤噗通一聲跪倒，悲聲懇求。

　　屋內孩子的慘叫牽動所有人的心，外面的人急如熱鍋上的螞蟻。

　　「皇子妃不會是將冬青砸死了吧。」

　　「太殘忍了，連孩子都不放過。」

　　「沒想到皇子妃那麼心狠手辣。」

　　葉冬淩全當沒聽到，看著冬青笑道：「方才明明答應姐姐不哭的。」

　　男孩淚水嘩啦啦如流水，卻沒有再嚎。

　　葉冬淩板著臉，故作嚴肅：「十歲已經是小小男子漢了，男子漢大丈夫，流血不流淚知道嗎？」

　　男孩兒小聲抽噎，可是……好疼！

　　葉冬淩包紮好，揉了揉冬青的腦袋，松了口氣哄道：「咱們冬青是個聽話的好孩子，腿上的紅繩不能拆掉哦，只要不拆，我會讓你重新站起來的。」

　　男孩兒滿眼驚喜，清淩淩地看著葉冬淩。

　　葉冬淩鼻子驀然一酸：「真的，我從不欺騙小孩兒，等過幾天，我會來給你換藥的，直到你能站起來為止。」

　　男孩不哭了，乾脆利索的雙手左右開弓，抹掉臉上的眼淚，乖順的點點頭。

　　「砰」的一聲，大門被踹開。

　　葉冬淩轉過頭去，正對上一雙面如冠玉卻烏雲密佈的臉，眼底是燃不盡的怒火，咬牙切齒地看著她。

　　微微一愣，葉冬淩有些恍惚。

　　那人卻大步走來，二話不說，一把掐住葉冬淩的脖子，將她狠狠拎起來，撞在床柱上。

　　後背錐心似的痛，葉冬淩感覺自己快裂開了，窒息感瞬間籠罩著她。

　　「咳咳，蕭玉瑾……」她手腳並用拼命掙扎。

　　這是她重生之後不到一天的時間，被他第二次掐著脖子了。

　　當真是……冷酷、無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