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白澤

簡單的詢問後，楚魈帶著殘存門人走了，聽那口氣，是想回家叫長輩捲土重來，報仇血恥。

而淩雲逸與楚墨白則重新上路，尋找葬魂花，給洛雲曦續命。

一路上，兩人都沒再開口說話，各自沉思著自己的心事。

因為楚魈的話讓他們兩人心頭都蒙上了一層陰影。

淩雲逸覺得，那人可能就是楚墨白，只是沒有確鑿的證據，只能臆測。

楚墨白則在想那人真正的目的。

時間，在兩人各有所思的沉默中悄然流逝。漸漸地，隨著深入，四周瀠繞的蔭霧開始泛起了一種不正常的烏光，那矗立在暗霧內的樹木也跟烈火焚灼了一樣，變的又幹又黑，猶如一道道鬼影，看的人不寒而慄。

受到四周環境影響，失神中的淩雲逸回過了神，凝眸四周，滿臉提防，楚墨白瞅了他一眼，沒吭聲。

而片刻後，在他有意的帶領下，兩人來到了一處死地。

這是一片泛著黑霧的空曠之地，殘缺不全的枯骨鋪滿地面，有人的，有獸的，也有腐朽的枯木殘枝，彙聚成一層厚厚的泥障，讓人作嘔的惡臭充斥著每一處角落，捏著鼻子張嘴呼吸，嘴裡都是黏糊糊的一片，極為不舒服。

而在空地中心，有一汪黑潭，冒著黑霧。黑潭中間，一朵半丈高，樹身人面的森白異花正隨風搖曳，兩人離的遠，看不清具體樣子，但大致看來，跟之前淩雲逸帶回的那朵白霧寒花一般無二。

看著眼前世界，淩雲逸挑了挑眉，看向了身側。

「林兄，這……？」

「嗯。」

楚墨白看著前方那黑潭白花，一臉淡然的打斷了他的詢問。

「走吧。」

淩雲逸狐疑的看了看他，隨身而上。

而當他跟著楚墨白來到黑潭邊，他才發現這根本不是什麼黑潭，而是一個泛著黑霧的凹坑。

在凹坑裡，遍佈無數殘屍，有的已經皮包骨頭，枯牙外露，有的則面皮紅潤，體態豐腴，而不管是乾屍還是鮮屍，它們的嘴中都有一根手臂粗細的根莖從嘴裡探入，另一端則連接在凹坑中心的詭花上，隱隱的，似乎在一上一下的抽動，好像在汲取著什麼似的。

兀的，那屍坑中心的白花似乎感覺到了他的目光，突然一轉，直勾勾的盯了過來。

那暗白一片的眼珠，扭曲成一團，看上去極為猙獰的惡臉，饒是他心裡有準備，也是被駭的眼皮一挑，瞳孔縮了縮。

「林兄，這裡是什麼地方，怎麼……」

「不知道。」

楚墨白聳了聳肩，看向屍坑中無數殘屍的眼神卻有些複雜，頓了片刻，才幽幽道：「去吧，早去早回。」

淩雲逸一怔，從失神中回神，看了他一眼，點頭道：「好，如果此事善終，我淩雲逸欠你一個人情！」

話落，他便縱身一躍，騰空掠向那株白花。楚墨白站在原地，翻了個白眼，一臉不以為然。

片刻後，淩雲逸臨近了凹坑中的異花。探手一抓，在對方怒然的注視下將其連根拔起，轉身而回。

而就在他回落的刹那，驚變突起。

一層白霧突然從四周彌漫而來，輕如絮，冷如霜，帶著一股寒氣，此間幽暗的天空瞬間被凍結，連空氣都凝出了一層寒霜。

「這是！」

片刻後，當淩雲逸站定，看著那從寒霧中蹋霧而來的身影，他的臉色刹那慘白。

「白，白澤！」

「怎麼可能，你不是……！」

那是一頭身形矯健的妖獸，通體晶藍透明，龍鬚羊角，獅身龍足，腹生雙翼，四蹄抬踏間，一層冒著寒氣的寒浪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向四周擴散，所過之處，一片晶白。

楚墨白一臉‘驚駭’的看著這蹋冰而出的妖獸，失神驚呼。

「這是什麼玩意兒！」

「快走！！！」

淩雲逸來不及多想，抓起楚墨白的手腕轉身就逃，卻在轉身的刹那猛地一僵。

「人類，你們過界了。」

哢哢哢……嗡！

…

「咳咳……噗！」

萬妖林內，兩道身影狼狽疾馳，他們身後，一層寒晶迅速蔓延，如覆地走蛇，將四面八方的地面冰封，沿途所過，冷霧四溢，一片晶寒。

「林兄，分開走！」

抹去嘴角冷的刺骨的汙血，淩雲逸一把拽過了楚墨白，將一個泛著淡淡白芒的靈袋遞了過來。

對此，‘臉色煞白’，‘神情驚慌’的楚墨白抹了抹臉上的冷汗，搖了搖頭。

「我贊同你的意見，但不認同你的想法。」

話落，他反手一推，將手中靈袋反握在了對方手裡後，一字一句道：「因為如果你要是出不去，我更出不去。所以，走！」

「林兄！」

淩雲逸心頭一熱，張口想要說些什麼，楚墨白卻已經轉身離開。無奈，他深吸一口冷氣，看著楚墨白漸行漸遠的背影放聲高喝。

「林兄高義，等我回來！」

話落，他一咬牙，轉身離開。

而與他反向而行，直面身後寒浪的楚墨白聞言嘴角一抽，不自覺的又翻了個白眼。

等你回來收屍麼。

二貨。

念起念落，他面前的寒流已經臨近，對此，他冷冷一哼，翻手一抬，絲絲絡絡的暗紫色流霧便從他體內溢出，散化成紋，凝聚在他掌心，不多時，一張泛著紫紋的漆黑玉箔便出現在了他手中。

玉箔巴掌大，表面刻滿暗紫色紋絡與米粒大小的篆文，密密麻麻，看不清寫的什麼。

而此物甫一出世，便蕩起一股暗紫色的猩漣，隱隱的還帶著模糊的咆哮。四周繾綣而來的寒浪似乎被震住，在臨近他的刹那凝固。

對此，楚墨白一聲嘿笑，語氣冷幽。

「我還以為，你想跟我比劃比劃呢。」

他面前，寒霧慢慢散去，一道矯健身影蹋霧而出，在他面前一丈外站定後，輝光一閃，化作一名白衣青年，淡淡道。

「不會。」

…

十年前，楚墨白從墨邪手中得到萬妖籙，但新舊交替，難免坎坷，再加上他本身並不是什麼冠絕天下的超級高手，在將墨邪坑殺，初掌萬妖籙後，自然得到了萬妖林內大妖的反彈。

當時若非白澤出面與他協商，他可能等不到最後被人栽贓陷害就會被反抗的大妖們撕成碎片。

後來，他因洛雲曦被擒，自知此生怕是求生無望，便偷偷把它放了出來，希望有朝一日自己若身死魂滅，它可以成為萬妖林的守護者，幫他鎮守萬妖林，鉗制看守此間大妖，以防禍亂天下。

眼下，他意外逃出生天，本不欲再沾染此間是是非非，但萬妖林內的暴亂讓他心中發緊，所以第一時間，他就將懷疑的目光看向了白澤。

至於葬魂花，其實只是一個藉口。

因為從某種程度上說，這萬妖林就是他的菜園子，他當年坐霸九州時沒少在這萬妖林內折騰，靈花異物更是多如牛毛，哪兒有葬魂花，他門兒清。

所以，當下的問題是搞清楚是不是這傢伙在搞鬼，如果是，又該怎麼辦？

畢竟比起他這個拿著萬妖籙狐假虎威的妖仙大人，白澤才是真正的萬妖之王。

一旦事有不諧，以他現在的處境，很危險。

白澤不為慮，萬妖籙在手，它翻不起什麼浪。但他不得不考慮萬妖林內的仙門中人，因為萬妖籙對妖不對人，要是引來八大仙門的注意，到時候前狼後虎，可就難辦了。

摸著下巴，看著眼前人，他一時有些遲疑，眼底閃過一絲後悔。

忘了現在不比當年，莽撞了，莽撞了。

他面前，白澤靜靜的看著他，齊耳的碎發將它狹長的雙眸遮蔽，薄唇微抿，搭手垂腹，一臉淡然。

「你來找我，是不是有什麼話要對我說。」良久後，它開口了，似乎早已料到了什麼。

楚墨白抽眉扯眼的糾結了一番，才幽幽道：「我是有一個問題想問你。」

白澤臉色不變，看著他的雙眸，淡淡道；「如果我說，這些事不是我幹的，你信麼。」

楚墨白一滯，咂巴著嘴，啞口無言。

此間霎那一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