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疑雲

淩雲逸離開後，楚墨白在青靈的帶領下來到了沐瑤所處之地，坐了沒多久，沐瑤便來了，臉色暗白，眼神黯淡又疲憊，她本就溫柔得體，現在眉心不展，心事重重，憑添了一種我見猶憐的無助，讓人不自覺憐惜。

楚墨白默不作聲的起身，行了一禮，沒有太多表示。而沐瑤一見他，卻未語先笑，款身一禮。

「林公子，諸事繁雜，怠慢了。」

楚墨白見狀，連忙搖頭擺手。

「姐姐說笑了，當年若非你們及時趕到，也不會有我今天不自量力。要謝，也該是我謝你們才對。」

修士之間，正常的見禮多以抱拳稽首，直來直道的不在少數，這種抬手搭腰的女子禮，一般用於相交知己之間，更何況，拋開個人私交，他如今只是一個家族盡歿的無名之徒，兩人身份相差太遠，沐瑤如此作態，多少讓他有些猝不及防。

沐瑤見他尷尬，抿嘴一笑，眼底的焦慮與黯然淡了一些，起身道：「之前若非公子施以援手，即便有淩師兄相助，小女子恐怕也難逃一劫。這一禮，公子當得。」

楚墨白見狀，有些尷尬，也有些感歎。

這沐瑤還是跟以前一樣，知書達理，溫婉善人，讓人不自覺的心生好感。

「公子，你可有什麼難處嗎？」

相互落座後，沐瑤看著他，開口打破了沉默。

楚墨白一頓，隨即啞然。

「姐姐好意，小子心領了，並沒有什麼難處。不過小子心裡到是有個疑問，不知……」看著眼前這個跟記憶中一般無二的舊友，楚墨白眼底閃過了一抹別樣的意味。

其實，他對自己的重生一直心存狐疑，因為在他的記憶裡，自己的重生方式有些詭異，一覺醒來，就莫名其妙到了這個地方。

對於其中過程，他一概不知。

他唯一可以肯定的，就是自己並沒有主動謀劃奪舍，而是有人暗中出手了。

出來後，他也打聽過一些通冥淵內的事，但除了得知萬妖林大亂之外，一點有用的都沒有。

本來他以為這是謠傳，有人在造謠污蔑，只是目的不明，但蛇蜚的出現讓他意識到，這件事恐怕沒那麼簡單。

現在看著沐瑤，他心思活絡了起來。怎麼說沐瑤也是碧海宗的高徒，對於通冥淵內的事肯定有所瞭解。

他想搞清楚誰幫了自己，目的是什麼，放出萬妖林內的大妖，又是為了什麼。

他的心思沐瑤不知道，看著楚墨白一臉猶疑，她微微一笑。

「公子有話直說即可，小女子一定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楚墨白回神，看了她一眼，抿了抿嘴：「那……小子就不客氣了？」

「但說無妨。」

「好。敢問，這楚墨白真的從通冥淵內逃出來了？」

沐瑤眼神一閃，沒有第一時間回答，而是陷入了沉吟，欲言又止。

楚墨白見狀，也不逼問，靜靜的看著她，耐心等待。

直至良久，才聽她幽幽一歎。

「其實，事到如今已經沒什麼好隱瞞的了。怎麼說呢，要說逃出來，也不全對，因為他的肉身還在通冥淵內，只是……」

頓了頓，她的眼底閃過一抹凜然，壓低了聲音。

「他卻死了。」

楚墨白‘一愣’，隨即‘反應’了過來。

「你是說……奪舍重生？」

「不排除這個可能。」

楚墨白一臉‘詫異’。

「姐姐，什麼叫不排除這個可能？」

「因為按理來說，通冥淵防守嚴密，八大仙門各有高手看守，靈魂出竅，奪舍重生，不會沒人發覺。而且，那通冥淵下還有大陣封鎖，他的靈魂是決計逃不出來的，但……他確實是死了，悄無聲息。」

沐瑤抿了抿嘴，沒有再說。

楚墨白聽明白了她話裡的未盡之意，她們現在只是懷疑他有可能奪舍重生，並不相信他是‘自然死亡’，只是沒有證據。

而事實證明，他也的確不是自然死亡。頓了頓，他點出了自己真正要問的問題。

「你懷疑，有人暗中幫他？」

沐瑤眼眸一閃，看了他一眼，抿嘴沉默。

楚墨白瞅了瞅她，張了張嘴，最終心下一歎，也不吭聲了。

他知道，這個話題不能繼續了，否則會招來猜忌。

其實也對，這件事的後果太嚴重，這種猜測更是極其危險，只適合暗中意會，不可言傳，否則落到有心人耳裡，後果很難預料。

只是，他心裡卻有些失落。

這不是自己想要的答案啊。

自己為什麼會奪舍重生，為什麼會以林雲逸的身份出現在這裡，萬妖林內本已經被封印的大妖又為何會突然出世……這一切的一切，就像一層揮之不去的迷霧一樣籠罩在他心頭，讓他隱隱不安。

他有絕對的理由相信，這一切都圍繞著自己而來，但他想不明白對方的目的。

救他？

別扯了。

縱橫修仙界數十載，朋友沒一個，仇敵滿天下，誰會閑的沒事幹，冒著成為天下公敵的風險救一個欺師滅祖，殺父弑兄的魔頭。

真要猜的話，用這破封的大妖引誘他動用萬妖籙，從而伺機謀取萬妖籙，這還有點兒可能。

可是，楚墨白總覺得事情沒這麼簡單。

別說他不想報仇，就算退一萬步講，他想報仇，報復這些年的囚牢之苦，可那人就這麼有把握從他手裡奪取萬妖籙嗎？

能從重重守衛下把他神不知鬼不覺的換出來，並且將這些原本封印在萬妖林內各大秘地中的大妖放出來，這人肯定是通冥淵內駐守的八大仙門中人，而且地位修為絕對不低。

因為一般人根本見不到他，也沒那個實力把這些東西放出來。

而從某種意義上來說，八大仙門內每一個位高權重的人都是他的仇人。他就不怕玩火自焚，最後白白成全了他楚墨白？

除非……

突然，楚墨白想得到了一個可能。

這人有底氣，不怕他坐大。

可轉念一想，又覺得不太可能，他當年君臨天下時本就不是靠著自己的修為，而是體內的萬妖籙。現在雖然換了一個身體，但萬妖籙還在自己魂海中，可以說，最根本的依仗沒有損失半點兒。

只要他願意，他隨時可以讓那個瘦臉男的話成真，現在萬妖林亂成了一鍋粥，隨便進去晃一晃，他就能東山再起，捲土重來。

至於當年那場大戰，如果不是洛雲曦，他也根本不會輸，因為別說八大仙門，就是整個九州的人加起來也不是他手中萬妖籙的對手。

他那名義上的師父墨邪已經用親身經歷向九州世人證明了這一點。

想著想著，他又陷入了死胡同，腦子裡亂糟糟的，憋了半天沒憋明白的他臉色有些難看。而就在這時，門外天際突然傳來的一聲清嘯打斷了他的思緒。

眉頭一皺，扭頭看著天邊驚起的一片墨色陰雲，他的眼眸縮了縮，閃過一抹冷芒。

看來，這萬妖林還真是不太平了呢……

他面前，沐瑤看著天邊鋪滿整片天際的漆黑流雲，臉色大變，瞬間失去了血色。

…

那不是什麼流雲，而是一條條半尺長的怪魚，此魚腹生雙翼，通體黑鱗，長著一顆龍頭，雙眼漆黑無白，只是因為離得遠，又密密麻麻成一片，才看起來像是雲。

楚墨白怎麼知道的？

因為他眼前就有一隻，正跟他齜牙咧嘴的瞎撲騰。

不過這不是重點，重點是淩雲逸回來了，而且受傷了，雖然不重，但臉色暗白，滿身汙血，混不似之前的溫潤儒雅。

青靈站在他身邊，虛扶著他，一臉擔憂。沐瑤與駐守在此的碧海宗修士則圍在一旁，看著那被淩雲逸抓回的怪物，臉色難看。

人群中，楚墨白亦如是，甚至與他人相比，他的眼底多了一絲說不清道不明的寒意。

「別看了，先為雲曦祛毒要緊……」淩雲逸開口了，輕輕推開青靈，掌心一翻，拿出了一物。

那是一株人臉鬼花，半臂高，通體霧白，臉似嬰兒，眉開眼笑，只是雙眸緊閉，靜靜的虛浮在淩雲逸掌中，閃爍著晶瑩的霧芒。眾人一見，臉色一變，青靈與沐瑤的臉上更是浮現出一抹如釋重負的驚喜。

只有楚墨白嘴角一挑，滿眼冷笑。

‘這呆子果然還是這德行，是非不分，黑白不明。’

心念未落，那株鬼花便被青靈接了過去，而當她小心翼翼的拖著鬼花，經過楚墨白麵前時，楚墨白突然探手一抓，把那鬼花抓在了手中，閃身站在了一旁。

瞬間，此間氣氛一靜，眾人臉色一變。

「你幹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