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消息

「……世人愚昧，枉自仁義，殊不知當年之事另有隱情，我乃昔年楚家滅門慘禍逃脫者，本欲將其中隱情公佈天下，奈何遭人追殺，只能東躲西藏，故而無緣、亦不敢將此事公諸於眾。如今妖仙大人重新出世，我翻身之日可期，特在此放布詔令，望天下真正仁義之士將此消息告知萬妖山妖仙大人，請其派人趕往陰風林，助我脫困……」

洋洋灑灑一段留言，跟冥碑的立意截然相反，看起來更像是借用冥碑在對世人通告的楔文。

而其內的含義，卻看的楚墨白眼皮狂跳，心跳加速。

有人還活著？

楚墨白神色變換，一時懵然。

他身後，有人卻忍不住了，看著他一動不動的身影，有些不滿。

「喂，你還刻不刻，不刻就趕緊滾！」

不耐的低喝打斷了他心底的悸動，點在玉碑一寸外的右手顫了顫，最終一縮，轉身離開。

這件事來的太突然，讓他毫無準備，還是緩一緩再說。更何況此人既然敢楔文天下，想必還有後手，不必急於這一時，再等等看。

而他一離開，他身後的一名黑袍人便走了上來，冷哼一聲，抬指欲點，卻在點落的刹那猛地一僵，擺出了一個跟楚墨白一般無二的造型，定在原地。

「這是！」

這一幕，引起了四周之人的注目，對視一眼，顧不得忌諱，悄然圍了上來。

很快，這則流言的內容就傳了出去。

…

乾州城內，往來樓。

表面上，這是一個迎來送往，做皮肉生意的地方。實際上，這是乾州第一仙門乾鈞樓的真正駐地。

此時，深入地底百丈的一座密室中，兩道身影正在隔空爭吵。

「你瘋了！」

「我沒瘋！」

陰無極一身暗紫長袍，滿頭白髮披肩而落，斜靠在一張森白骨椅上，狹長而飛挑的柳眸斜乜著眼前虛空鏡面中模糊的面容，滿臉冷笑。

「當初我就讓你永絕後患，你不肯，現在被他跑了出來，你還有臉怪我。」

「那你也不能這麼做，你知不知道這樣做會引來多大的麻煩！」

那人不忿，陰無極臉色一沉，語氣變的森然。

「你以為我願意？實話告訴你，這些年有人一直在暗中追查當年的事，我若不這樣做，等他跟楚墨白匯合，你我都不得好死！」

「有人在追查？」

鏡面中，那模糊的面容一滯，語氣鬥轉急下。

「他查到了什麼？」

「我要是知道他查到了什麼，我還用出此下策，引他現身？」陰無極嗤聲一笑，擺手一揮。

「行了，這件事你就別管了，我自會處理。」

「你！」

冷笑著揮散眼前虛鏡，他將目光看向了一旁角落。那裡，一名劍眉鷹眸，臉色慘白的男子靜立，全身融入幽暗中，一動不動，不細看，很容易忽略。

「去吧，依計行事，別讓我失望。」

「是，義父。」

話起話落，男子融入幽暗中消失不見，陰無極斜靠在骨椅上，眼底冷光四溢，滿臉陰寒。

…

數日後，夜。

死人穀。

隨著留言的擴散，後果漸漸擴散了出來，遠的不說，單看此時死人穀週邊聚的無邊人海，就可見一斑。

而這一次，這裡的人都是堂而皇之的素面示人，楚墨白也不例外。

人多眼雜，黑袍示人雖然隱晦，但從另一方面來說也比較特立獨行，難免會給人留下印象，畢竟他們是聞訊而來看熱鬧的，不是來此雕石刻字提目的的，如果遮遮掩掩的，要是被人認為是那留下留言的人可就得不償失了。

楚墨白混跡在人群中，看著穀內矗立的玉碑，暗自出神。

最初的激動後，他冷靜了下來。轉而從心底升起一種患得患失的狐疑。

如果此人此言為真，那麼要想跟此人見面，就得做足準備，貿貿然接觸，不僅會惹禍上身，還會將對方害死。

反之，如果此事為假，那這背後的意義就耐人尋味了。

重生以來，他心頭有兩個疑團，一個是楚家當年的事，一個就是自己奪舍重生的事。

他有理由猜測，這是一個引君入甕的坑。

萬妖林內的大妖因為自己的一句話，現在已經大致免除了後患，如果此人一計不成，再生一計，以此事引誘他現世，得到消息的各大仙門勢必不會善罷甘休，到時候爭鬥一起，憑他現在的本事，要想安然無事，勢必得動用萬妖籙。

因為他同樣有理由相信，除了不知道萬妖籙其實在他魂府內，自己現在得實際情況，那人應該了若指掌。

這具身體都是他一手安排的，掌握自己的行蹤還不是輕而易舉。

正是基於這一點，他才有些進退維谷，不知道該不該去陰風林。

「快看快看，那字變了，字變了！」

兀的，人群騷動了起來，有人指著冥碑大叫。楚墨白一凜，抬頭凝望，只見玉碑中央的那一行大字漸漸消失，不多時便徹底無影無蹤。

這一幕，讓他心頭一動，冒出了一個想法。

而就在這時，躁動再起。

「咦？你們快看！」

「這是！」

「奇怪，怎麼……」

心念還未落定，玉碑變化再顯，而這一次出現的，只有三個字，陰風林。

顏色不變，但字數與意義卻大為不同。

「怪事。往常而言，字跡消失就代表他們接受了，如果成功了，顏色則變成血色，如果沒成功，這字數與意義是不變的，怎麼……」

有人一頭霧水的面面相覷，有人則若有所思的皺眉沉思。

「也許……有另外一種可能。」

「什麼？」

人群中，一名黑衣青年幽幽低語：「各位，從這段話中不難看出，此人現在的處境很危險，恐怕是被人堵在了陰風林，急需支援。」

「咱們且不論他說的話是真是假，單說這留言前後不一的原因，恐怕是跟乾均樓內達成了協定。」

「我猜，他原本可能是想要乾均樓出面幫忙聯絡楚墨白，可乾均樓回絕了他，所以便改了主意，讓他們在這裡將他的困境與目的廣而告之。這樣一來，乾均樓只是從中代言，卻不涉及此事，而他的處境卻會引起外界騷動。最不濟也能引起楚墨白的注意。我想，一旦楚墨白知道了這件事，恐怕不會袖手旁觀，來救他的可能很高。」

「有道理！」

眾人恍然，紛紛點頭附和，而青年卻眯著眼，一邊打量玉碑上的字，一邊似自問，似詢問的低喃。

「只是，相比於這些，我現在想的是當年楚家滅門之事真的另有蹊蹺？還是此人嘩眾取寵，為脫困而臨時起意的謊言……」

「要不，我們去陰風林看看？」他旁邊，一名與他年歲相仿的白衣青年挑眉道。

「那裡啊……」青年眼底閃過了一絲遲疑，神情有些戚戚然。

「只是看看而已，怕什麼，走。」白衣青年見狀，嘿然一笑，圈住了他的脖子走向遠方。

無奈，他只能苦著臉跟上。

人群中，楚墨白若有所思的抬頭看了一眼那玉碑，轉身離開。

相比於此人的猜測，他心底卻想到了另外一種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