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娘的，大事不好！

南荒。

灰暗的烏雲將天空遮蔽，黑壓壓的凝成一團，淡金色的烈芒透過雲縫灑落，將陰雲下昏暗的世界清晰印射。

這是一片龜裂的世界，一條條或粗或細的裂縫如蛛網般爬滿地表，裡面彌漫著淡淡紅霧，配合那閃爍不停的紅芒，好似地縫下面有什麼東西在蠢蠢欲動，頗為詭異。

而在地面上，無數碎石東倒西歪的散落，有的數丈高，有的板寸間，一簇簇乾枯到只剩下枝丫的朽木林林散散的矗立在石縫中，也不知是死是活。

入目所見，當得一個荒字。

「媽呀，吃人啦，救命啊，有沒有人啊！」

兀的，一道不倫不類的鬼叫從遠方驚起，凝眸望去，卻見一名身著銀縷星衣，劍眉鷹眸的青年披發狂奔，頭上的羽冠因為奔跑的關係斜掛在腦門兒上亂晃，他也無暇顧及，只是卯足了勁兒埋頭狂奔，時不時的仰頭嚎一嗓子。

他身後，一群四肢著地的人形怪物尾隨，放眼望去，浩浩蕩蕩連成一片，奔襲間卷起的煙塵將天空僅存的金陽遮蔽，使得此間更加陰沉。

一路所過，地動山搖。

直至青年進入一片青霧彌漫的枯林，這場席捲南荒的洪流才算漸漸平息。

「娘，娘的，累死小爺了，不行了，先歇會兒……哎喲……」一入林內，楚墨白便在霧中左轉右拐，將身後尾隨的活屍係數擺脫，才一屁股跌坐在地，呼哧帶喘的打量起四周來。

這是一處寂靜到壓抑的枯林，放眼望去，肉眼可見不過數米，而在四周，無數大腿粗的乾瘦枯木直挺挺的杵在地上，風吹不動，霧轉不隱。

地面，則鋪滿豔紅的楓葉，紅的刺目，紅的壓抑，與這青霧枯林形成強烈反差。

「嘿，這破地方還是這鬼樣子，多年過去，一點兒沒變……」抓起一把紅楓，搓了搓，撒去指尖碎葉，楚墨白靠在樹幹上皺眉沉思起來。

其實，自進入星月城開始，楚墨白就隱隱感覺哪裡有些不對，但又說不上來。

直到被活屍圍住，跟著她們一路廝殺突圍，他才漸漸發現哪裡不對勁。

那些玩意兒看自己的眼神不對！

不同于看敕天院弟子時的那種殘暴與兇狠，它們看他的時候眼珠子是發光的，那種赤果果的貪婪與熱切，瞎子都能看出來。

隨後，他猛地意識到，問題可能出在自己身上。

這個猜想，隨著他離開柳魅兒等人，獨自一人把這一群‘人’引開後，徹底得到了驗證。

這些玩意兒盯上自己了！

可是……

‘以前也沒這樣過啊……難道，是因為它？’皺著眉頭，他扯開胸衣，垂頭看向了的胸口。

在他心窩處，一顆漆黑如墨的珠子印記正隨著他心臟的跳動而顫動，活靈活現，栩栩如生。

‘也不對啊，以前來的時候它們也……等等！’

自問自想間，他突然想起淩虛山下遇到的那個紫衣神秘人，這才記起，這顆黑球已經今時不同往日了。

這下，他徹底明白了。

‘看來，它們真的是盯上你了昂……有意思。’

瞅著心窩處的墨珠，楚墨白雙眼一眯，臉上雖然在笑，但語氣卻冷的可怕，雙眸更是宛如兩道劍芒，讓人不寒而慄。

這顆珠子，是他當年遊歷天下的時候在不枯林中得到的，而它給他帶來的後果與結果，是他做夢都想不到的痛苦與絕望。

本來，他對那紫衣人的話是不太信的，但現在，他突然有了一種莫名的感觸。

也許，那人說的並非虛言，這黑球真的能幫他解脫也說不定？

其實，他現在就跟溺水的人抓住了一根稻草一樣，明知這根草救不了命，但也會下意識的緊緊抓住，祈求萬一。

因為他不想再這麼渾渾噩噩的下去了，整整一千年半死不活的生活，已經讓他處在了崩潰的邊緣，尤其是在那滅族血仇的高壓下。

至於說最後被人騙了，那也不大點兒事，要是那人能把他搞死，他指不定還要謝謝對方。

他現在頭疼的是，該怎麼出去。

如果自己出去，那些活屍又跟著出去咋辦，豈不是白忙活。

可不出去，自己難不成一輩子呆在這裡？

那自己拼死拼活救那個丫頭片子幹毛。

要不是圖她的消息，他才懶得管她們死活，千年來，他走南闖北見過不少天災人禍的慘事，早就麻木了。

再說，他自己都還沒活明白呢，哪有那個心思去管其他人。

不行，得想個兩全其美的辦法，既能離開這裡，又不能讓這些沒腦子的貨出去。

可是，左想右想，他也沒想出個頭緒……

‘唉……腦殼痛！’

‘娘的，這次被那個小娘皮害苦了……回去後你要是敢忽悠小爺，小爺跟你沒完！」

想不出個頭緒的他不由有些煩躁，只是，當他下意識的想要從地面站起時，卻出了意外。

「嗯哼！」

突然間，他感到頭重腳輕，一陣疲軟從四肢傳來，眼前的世界開始扭曲模糊，好似眼前鋪了一層紗幕，腦海中更是壓了一塊石頭，一個趔趄，差點兒栽倒在地。

‘奇怪，怎麼……嗯？’

抱著身邊樹幹奮力搖晃著腦袋，他想讓自己清醒一些，只是隨著頭腦的擺動，腦海中的昏沉不僅沒有減弱，反而更加強烈，終於，他意識到不對勁了。

‘該死的，難道……不可能，以前……’豁然抬頭，看著眼前不知不覺加重，快要漣決成瘴的青霧後，他的臉色變了。

「這毒瘴……怎麼……嗯哼！」

斷斷續續的話還沒叨叨完，就見他眼珠一僵，直挺挺的栽倒在地，而他臉上的表情也在瞬間凝固，變的沒有一絲生氣，好似木偶。

而他的眼珠中，森白的瞳仁似乎活了過來，開始侵吞漆黑的瞳孔，不多時，黑白分明的眼珠就開始白化，漸漸轉紅，而中心處的瞳孔更是被侵蝕成了一個不規則的黑點，不斷縮小。

與此同時，四周的青霧突然加劇湧動，整片密林開始變的伸手不見五指，地面散鋪的紅葉被濃霧帶動，沙沙作響的飄離，露出了滿是裂縫的血地。

兀的，一聲咚鳴驚起。

隨即，地面開始一收一縮的脹動，那絞纏疊繞的裂縫隨著震動向兩邊擴裂，其內泛起如劍般的紅芒，帶著一股讓天地凝固的凶戾氣息撕破霧瘴，沒入天際。

霎時，此間天地大震，挺屍般倒在地上的楚墨白被地表溢出的紅芒包裹成繭，順著他面前裂開的土地一點一點往下陷。

「呵呵……」

就在此時，一道輕笑突然響起。

隨後，凝固的空間被打破，瘴霧如光鏡般寸寸碎裂，隨著空中愈演愈烈的輕笑化為青煙，最終風散。

天地，瞬間一靜。

而後，一名紫衣金冠，雙眉如劍，額頭點有三瓣血色梅花的男子從濃霧中踏出，那滿是笑意的臉上，帶著淡淡的冰冷與寒意。

如果楚墨白此時還清醒著，那麼他定會驚奇發現，這人不就是那個幫自己點醒墨珠的紫衣人嘛。

可惜，他現在什麼也做不了。

「千年不見，你還是一點兒沒變。」

抬腳走到楚墨白挺屍之地，不見這人有何動作，捆縛在楚墨白體表的紅霧便如絲碎散，而他本人則一臉呆滯的飄起遠離了地面。

「你，你沒死！」

隨後，地面之下驚起一道怒喝，隱隱的，還夾雜著忐忑。

對此，男子咧嘴無聲而笑。

「托你的福，還有口氣。」

話起話落，男子眼神一冷，嘴角邪笑愈加濃郁的同時，雙眸突然赤白一片，隨後，一顆通體玉白，內有滾滾白炎的白色玉珠從他額頭噗出，緩緩騰空。

如果楚墨白此時能夠醒來，同樣會驚奇的發現，這白珠除了顏色跟自己心口的那黑球不一樣外，其它地方如出一轍。

當然，這是屁話，不過，他胸口的那顆黑球到是微微一亮，開始散發幽光，漆黑的紋絡瞬間爬滿他周身，而後，便見他雙眸一定，直勾勾的看著白珠掙扎起來，看樣子，似乎是想要將白珠握在手中。

對此，紫衣男子冷冷一哼，其頭頂那白炎玉珠一晃，一圈白色的光紋化為驚水漣漪，席捲四方。

而後，四周凝浮的青霧枯木被一掃而空，白漣所過，一切消泯熔化，就連腳下那滿是裂縫的大地也如被一隻看不見的大手拂過一般，瞬間被抹平，再無間隙。

「天乩，你困不住我的，幽煞珠已經剝離，單憑你手中的天瞑珠，你這是白費力氣！遲早有一天我們還會再見面的！」

「呵呵，到時候再說吧，也許那時候，你也就不是你了……」

「這是——不！！！」

下一刻，當淒厲的嘶吼漸漸沉入地面，此間天地徹底寧靜，唯有紫衣人頭頂白色焰珠，看著半空虛浮不動的楚墨白，臉色莫名，眼神暗閃……

「似乎，小瞧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