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真假難辨

村裡全是土路，剛下過雨，到處都是水塘，很不好走。我爹今天很奇怪，他完全沒有躲開那些水坑，就這麼穿著布鞋踩在裡面，發出啪啪的踩水聲。

　　水聲不大，但是聽在我的耳朵裡，卻是雷聲一般，讓我渾身發抖。不知怎麼的，我今天對我爹怕的厲害！

　　天已經快黑了，視線逐漸的模糊，而且因為剛下過雨，風吹在身上讓我的上下牙直打顫。自從出了陳五叔家的門，我爹就沒說過一句話，但是一隻手卻死死的抓住我，生怕我跑了一樣。

　　「爹，我剛才回家的時候看見娘把你殺了！」

　　我終於還是忍不住說了出來，我突然很怕回家，尤其是怕看到我娘，我現在已經蒙了，完全不知道現在什麼狀況。

　　本來以為我爹會罵我一頓，至少也要做出很意外的表情。但我想錯了，我爹頭也沒回，只說了一句：「你被雨淋了，感冒發癔症。」

　　真的是我在發癔症，所以做了一場噩夢嗎？不知怎麼的，我的一顆心還是惴惴不安，稀裡糊塗的就回到了家。

　　我突然想了起來，娘出來追我的時候把門上的玻璃踹碎了，於是我朝著門口看了過去，瞳孔驀然間一縮！

　　玻璃還是好好的，並沒有破碎的痕跡，我愣住了，剛才的一切難道真的是我發癔症做的夢？

　　「小寶，怎麼才回來？還不趕快進屋。」

　　我娘在家一向很強勢，雖然她從不打罵我，但我卻一直從心裡懼怕她。

　　我爹這個時候才終於鬆開了我的手臂，我這時候才察覺到我爹剛才用的力氣很大，手臂隱隱生疼。

　　我娘在門口喊了一聲就回到了屋裡，我看她系著圍裙，應該是在做飯。

　　我跟著我爹背後走進了房門，一股非常濃烈的肉香味撲鼻而來。這股肉香似乎有一種魔力，讓我聞到就有一種忍不住想要吃的衝動。

　　進門的第一眼，我還是下意識的看向了地面，我記得清楚，剛才這個地方全都是血。不過我看到的卻是很正常的水泥地面，我這才松了一口氣，看來真的是我發癔症！

　　嘭的一聲，我被嚇了一跳！回頭看到，我爹很粗暴的把房門關上並且插上了插銷。

　　「爹，這麼早就關門？」

　　「不早了，天已經黑了。」

　　我透過玻璃看向了外面，果然天色又黑了很多，因為陰天的原因，一點光也沒有。

　　「還磨蹭什麼，還不趕緊過來吃飯！」

　　我家廚房和正房是連在一起的，我和我爹先後的走了過去，看到我娘正在從鍋裡面往碗裡盛肉。

　　鍋面上的水汽蒸騰，整個房間的房頂都是一片白霧。本來就不大亮的燈泡，此時更是顯得昏暗。

　　吃飯是那種矮腳桌子，一人一個小板凳，我娘正好盛了三碗，然後就坐到了桌子前面，從頭至尾也沒有抬頭看我。

　　剛才聞到的香氣越發的濃郁，我爹把其中的一碗推到我的面前。

　　「吃！」

　　不知道怎麼回事，我感覺家裡的氣氛非常的彆扭，但又有一種說不上來的感覺。

　　隨即我就聽到了咀嚼的聲音，我娘悶著頭只顧著吃肉，速度很快。我爹也拿起了筷子，夾了一塊紅肉放在了嘴裡。很油，一邊吃油水都滴落到了桌子上。

　　我掃了一眼四周，很奇怪，今天居然只煮了肉，並沒有任何主食。

　　「怎麼不吃？快吃完睡覺。」

　　我娘悶著頭吃肉，頭也不抬的說了我一句。我嗯了一聲，真的被肉香氣誘惑的食指大動。

　　於是我拿起了筷子，剛朝著碗裡伸過去，就感覺一陣頭暈，身體也跟著晃動了起來。難道是又發燒了？我努力的眨了眨眼睛，正好看到我娘抬起頭。

　　我娘的臉色很難看，沒有一絲血色，而且我現在才注意到，我娘的頭髮居然散著，而且隱約的看到了一抹紅色。

　　接下來我就什麼都不知道了，頭暈的厲害，一下子就昏倒了過去。

　　我不知道昏了多久，當我醒來的時候發現我正躺在地面上，眼前一片漆黑。窗戶發出啪啪的響聲，屋外面的也傳來了風的呼嘯聲，鬼哭狼嚎一般！

　　到底怎麼回事？我趕緊爬了起來，頭還有點疼。等我站起來的時候徹底愣住了！

　　因為我這才發現，我竟然是躺在廚房的地面上！為什麼沒人管我？

　　我突然感覺到一陣恐懼，渾身的汗毛炸了起來，看到那個矮腳桌子就在我的不遠處，擺著三個板凳，還有三副碗筷。

　　一種毛骨悚然的感覺出現在了我的身上，我朝著前面走了幾步。看到鍋裡面還有一層飄著白油的肉湯。

　　三個碗裡面同樣漂浮著一小層白油，可是我爹娘去了哪裡，為什麼把我扔在了這裡？

　　哐當的一聲，一扇開著的窗戶被風吹的拍在了牆上，嚇得我渾身一激靈。

　　我咽了一口口水，朝著正房走了過去，在剛走到門口的時候，一股血腥氣味撲鼻而來。

　　當我一步跨進正房，被看到的一幕嚇得雙腿一軟坐到了地上。

　　正房的地面上，有著一大片還沒有完全凝固的血液，那鮮紅的顏色就像一把刀，直插在我的心臟上面！

　　風吹的門來回的晃動聲驚醒了我，我這才抬起頭來，不禁倒吸了一口涼氣！那扇門上面的玻璃支離破碎，破碎的形狀就和我白天看到的一模一樣！

　　我被嚇傻了，好半天才緩過勁兒來，房間裡面死氣沉沉的一片冷清。我渾身顫抖著爬了起來，我要逃出去，絕不能留在這裡！

　　想起廚房裡面的那一鍋肉，我的胃裡一陣翻騰，哇的一聲吐了出來。我哆嗦著打開了房門，外面一片漆黑，天空中沒有月亮，更沒有星星。

　　大門是敞開的，我跌跌撞撞的跑了出去，有種想要大哭一場的衝動。一陣冷風吹在我身上，讓我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

　　「小寶，這麼晚了不好好睡覺，你想去哪兒？」

　　聲音低沉而又縹緲，沒有任何的感情色彩，就像是在我的耳邊響起。

　　我的腦袋嗡的一聲，身體再一次軟了下來，是我娘的聲音！我的腳不停的打顫，卻又忍不住朝著聲音發出的位置看了過去。

　　是我娘，穿著白天時候我看到的那一身沾滿了血跡的衣服，披頭散髮，在這漆黑的夜色之中，臉色慘白！

　　「回家，跟娘回家。」

　　我娘伸手朝我抓了過來，速度並不快，眼神冰冷異常。

　　不能回去！我登時被嚇出了一身冷汗，身體終於在關鍵的時候恢復了知覺。我開始拼命的逃跑，上哪兒都行，就是不能留在這裡！

　　「小寶，回來，回來。」

　　我娘的聲音一直在我的身後響起，我不敢回頭，拼命的跑。完全沒有注意我跑錯了方向，我本來想要往村子裡面跑的。

　　但是當我醒悟過來的時候，才發現我已經站在一片坑窪不平的坡地上面。

　　周圍那一個個隆起的墳包很清楚的告訴我，我現在已經跑到了亂墳崗裡面！

　　一陣陣的狗叫聲從遠處傳來，我聽到了撲棱棱的聲音，隨即聽到了宛如嬰兒啼哭的聲音，是貓頭鷹。

　　而且這只貓頭鷹不是在叫，而是在笑，我忍不住打了一個寒戰。我聽村裡老人說過，不怕貓頭鷹叫，就怕貓頭鷹笑，聽到的話會死！

　　「小寶，到娘這來，我們明天還要去給奶奶上香，你得回去睡覺。」

　　聲音就在我的耳邊響起，我驀然回頭，嚇得驚叫了一聲，因為回頭的一瞬間，我娘那一張慘白的臉幾乎都快要貼到我的臉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