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玄霽相親

最近夜裡都沒有出現過打雷閃電的極端天氣,玄霽也能睡個好覺。

至於那跳舞的姑娘,玉鐲的主人,還是沒有任何消息。事實上,9年都沒有任何結果,區區一個月找不到人,玄霽還是淡定的。只是他經過這一個月的反復思量,確定了那女子是存在他記憶裡的,至於是不是高陽公主,他還不得而知。因此,他一定要想辦法找到她,直覺告訴他,她一定是突破口的所在。

一個週末,一大早玄霽還在做早課,電話就響起來了。

電話那頭傳來惠恒的聲音,「玄霽,你在家裡嗎?在做早課嗎?」

「是,在家,在做早課。」惜字如金一向是玄霽的風格。

「我和智勳馬上到你家門口,等著啊。」說完,惠恒就匆匆掛了電話。

「好。」玄霽對著掛掉的電話慢悠悠的說。

19歲那年,玄霽,惠恒和智勳以突破天際的高分無情的藐視了高考之後。那位教育局長果然沒有食言,給了他們隨便挑選學校的特權。

孩子們要出村去上學了,這在村子裡可是一件大事。因為很多很多很多年來,村子裡的人就這麼安樂富足的生活著,他們並不想去外面世界生活,他們的孩子也沒有這個想法,大家只希望互相守著家人,生老病死的頤養天年。上大學什麼的,對他們來說並不是一道必選之路。

可這次高考打破了大家約定成俗的認知,也成了外界撬開村子大門的一個利器。就算撇開玄霽不談,光說惠恒和智勳是否要走出去,就變成了村裡的一個重磅話題。村長和智勳惠恒的父母,顯得尤其謹慎重視。

村長以及智勳和惠恒的父母都是善良又開明的家長,他們尊重孩子自己的選擇。那麼孩子是怎麼想的呢?

其實,惠恒和智勳他們當然也完全沒有出去的任何念頭。

說到理想,智勳和惠恒也不是沒有,因為他們頭腦太過聰明,又被教了那麼多高深的知識,自然是希望發掘出自己能力的極限的。但18歲的他們其實也並沒有什麼方向,他們唯一的想法,就是不離不棄,大家永遠在一起,尤其和比他們大了一歲的小和尚玄霽在一起。

老實說,在19歲那個雷電交加的雨夜之前,玄霽的理想很單純,就是皈依佛門,此生青燈古佛,聽師父講經論道,侍弄花草,供奉佛前,此生足矣。

但那個噩夢卻改變了他的想法,他開始好奇,好奇自己的夢境,好奇自己和辯機冥冥之中是否存在著某種微妙的聯繫。他想走出去看看,找找答案,等一切有了結果,又或者沒了結果,他也就算徹底了卻塵緣,會回來寺廟,了此餘生。

他和師父談過,師父給的答覆是:短短今生一面鏡,前世多少香火緣。阿彌陀佛,一切隨緣。

又是沒頭沒腦的佛禪。不過不管怎麼說,就是師父不反對了,因此玄霽決定走出去。

這樣一來,選擇哪個學校,就成了擺在眼前的一道難題。惠恒和智勳聽說玄霽決定要走,便也嚷著要出去上學。於是他們的家長和村長以及老師們經過足足一個月的,慎重的,反復研究討論協商。

結論是,要走,就出國去,三個一起去。至於錢的問題,三個孩子不用擔心。

對於這個方向,惠恒和智勳自然喜歡。玄霽也是願意的,他相信這世上總有些超自然力量的東西,國外的資料貌似要多一些。

決定一出,全村老小都興致勃勃,卻唯獨李若晃悻悻不樂,

「出去幹啥,外國有中醫嗎?有草藥嗎?你一個中國小子,能吃的慣西藥?」

「生病了有地方煎藥嗎?嚴重了就要給你開膛破肚的治,元氣都泄光了。」

「你一個小和尚,跑去國外,上哪吃齋飯?」

「小子,你是我從小抱在懷裡,吃我家飯長大的,你就真捨得丟下李老師麼......」

李若晃是光棍,他沒有喜歡的女人。但他愛孩子,幾乎把玄霽就當成了自己的親兒子。有疼愛也有欣賞,玄霽更是他的衣缽傳人,他自然捨不得。

玄霽心裡也有點傷感,他是很傳統很孝順的孩子,捨不得師父師兄們,捨不得村長老師們,捨不得從小看他長大的村民長輩們。但轉念一想,自己早晚還是要回來這裡的,離別只是暫時的,心裡也就釋然了。世事無常,偶爾短暫的離別也是有的。

就這樣,三個人一同申請了美國哈佛大學醫學院,順利通過並且得到了全額獎學金。

玄霽全面學習西方醫學,自己再加以中醫知識潛心研究,獨創了很多特殊的療法。

智勳主攻藥物合成,以及新型醫療器械材料的研究,在藥劑學和骨科大展拳腳。

惠恒真的如願以償,學了腦科,老師是世界級權威。惠恒說,他就等著有一天能去研究玄霽腦袋裡的佛經是怎麼進去的。

他們在美國呆了7年,一直保持同一間學校學習,同一家醫院工作的步調,可謂相依為命,期間酸甜苦辣,別有一番滋味。毫無懸念的,他們作為優秀畢業生,在美國著名醫院實習,就醫,竟也創造出了許多的佳績與神話,三人在國際醫學界都頗有知名度。

玄霽身在美國也並沒有擺脫掉做噩夢的悲慘命運。關於玄霽會做噩夢,以及玄霽推測自己與辯機的聯繫一事,惠恒和智勳也都是很瞭解的,只是個中緣由他們也百思不得其解。

惠恒曾經給玄霽做過精密細緻的腦部掃描,發現他的大腦的確有一塊區域活動方式十分特別,但由於現階段醫學上對於人類大腦的研究實在有限,惠恒也無能為力。但他還是一直努力著,想著通過科學的手段發掘出點什麼。

智勳曾用合成的高效藥物給玄霽催眠過,玄霽在催眠狀態下反應出的認知,和他講述的噩夢情形並無二致,此外也便沒了別的線索。智勳也束手無策,但還是努力改良他的催眠藥,想著玄霽能夢到些別的也說不定。玄學方面很有特長他還專門給玄霽做了占卜,分別用了易經八卦,塔羅牌,星象推演等等中外方式。卦象很一致,就是說玄霽來歷不凡。

三個人三年前回國,帶回了自己在美國的師兄師弟,同事朋友,組成了一支高水準的醫療團隊。以玄霽為主,智勳和惠恒為輔,聯合創立了「懸壺中西科技醫院」。也是轟動一時的一段佳話。醫院服務水準高,大夫專業技能好,來求醫問藥的病人絡繹不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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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霽放下惠恒電話不久,門鈴就響了。惠恒一陣風一樣沖了進來,大聲喊道:「玄霽,你知道我媽幹了什麼嗎?她今天竟然給我安排了相!親!」

玄霽放下手裡的經書笑道,「我沒記錯的話,今天你休假,時間上是允許的。」

智勳慢吞吞的跟了進來,推了推眼鏡,「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怎麼就沒人給我安排相親。」

惠恒氣急敗壞,「你還需要安排相親?看上你的姑娘都快排到大雁塔了。說來也奇怪,我們三個人裡面,除了玄霽,就數你小子桃花運最旺。同樣給人看個病,還是我的病人,結果看著看著人家姑娘就跟你表白了!」

智勳靦腆的說,「我可是很有職業操守的大夫,怎麼會跟患者亂來。再說,喜歡我的女孩哪有喜歡玄霽的多?」

玄霽並不打算參與這個話題,他雙手合十,「阿彌陀佛,小僧心如止水。」

惠恒憤憤不平的對玄霽說,「我不像你,不近女色。我長的這麼帥,可是有喜歡的妹子,就是人家還沒有答應我的追求而已,這種時候我可不能出現相親這樣的差池,免得妹子誤會了,我的終身幸福就全完了。」

智勳嘿嘿一笑,「你知道醫院的小護士都怎麼說我們嗎?三個都是光棍,尤其玄霽看上去就是一副不食人間美色的樣子。人家都懷疑我們有什麼特殊關係。」

惠恒不屑一顧,「他們那叫吃不到葡萄說葡萄酸,得不到你就毀了你。還特殊關係,什麼關係?我們可是純潔的男男關係!對,暫時不能讓我喜歡的妹子來我們醫院了,免得風言風語傳過去,她更不會接受我了。」

看他倆一本正經的胡說八道了半天,玄霽問道,「總之,就是說,你已經拒絕阿姨特意為你安排的相親了?」

惠恒和智勳神色詭異的看了看他,話說得異口同聲,「錯!」

「恰恰相反,兵法有雲,實則虛之,虛則實之。所以,相親還是要去地,免得我媽也以為我和你倆有點什麼。而且敵不動我不動,我也不想暴露我現在喜歡妹子的動向。你不知道嗎,明星都是地下情,那些公開的戀情,結果都是要被公眾破壞掉的。所以......」惠恒突然吞吞吐吐起來。

智勳搶著彙報,「繞那麼多圈子!簡單來說,他想讓我替他去相親,可惜我下午有手術,所以已經拒絕他了。所以......」

看著惠恒和智勳不懷好意的眼神,玄霽大概已經明白他們的小算盤了,「所以?你們在打什麼主意?我才不去。」

然而,他的反抗顯然是沒用的。時間,下午3點。地點,茶啡一味。任務,替惠恒走個過場,以不傷自尊的方式拒絕相親的姑娘。暗號,桌上放一杯綠茶和一本《醫學大觀》的雜誌。理由,玄霽長著一張不近女色的臉,還有一顆不近女色的心。尤其,他老成持重,是個有能力控制住局面的人。

玄霽平時也十分忙碌,難得今天沒有安排手術,他原本的計畫是下午去長安大學轉轉,再去碰碰運氣,看能不能找到那位丟手鐲的唐舞女孩的。現在被惠恒這麼一攪合,他之前的計畫就不能進行了,只好再做打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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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點的時候,玄霽按照約定來到茶啡一味。

這家店主人很有商業頭腦,這世上,有人喜歡喝茶,有人喜歡咖啡,有人喜歡飲料,有人喜歡純水。店主便開了這麼一家店。雖然聽起來不倫不類,卻實際的很,照顧了大多數人的口味。

店鋪是地中海風格的裝修,門口豎著菜單牌子,撐著大大的陽傘,鐵藝的歐式小桌,還有一塊塗鴉的小黑板,像極了歐洲小鎮上的咖啡館。玄霽,惠恒和智勳常常來這裡,因為他倆喜歡咖啡,而玄霽只愛茶。

店裡人蠻多,週末陽光燦爛的午後,在這樣一家小資氣氛的小店裡坐坐,也是十分放鬆和愜意的。玄霽面前擺著一杯綠茶,把那本代表著暗號的《醫學大觀》放在桌邊。選了靠窗的一個座位,手裡拿著那只玉鐲細細的看著。

「你好,請問你就是惠恒吧?」一個女孩子的聲音很洪亮的問道。女孩面容清秀,穿著格子襯衫,牛仔褲,梳著馬尾辮。

玄霽剛要張口說不是,女孩就接著說,「綠茶,還有醫學大觀......巧了,我就是來和你接頭的。」

女孩很自然的坐在玄霽對面,盯著他上上下下的打量了起來。「你?來相親?」玄霽點點頭,「是」。

女孩一臉的不可思議,「你這麼帥,也要來相親?家裡條件一定很差吧......?沒有工作?或者你有什麼隱疾?額......恕我直言,不如直接一點,把話說開,免得耽誤大家時間。」

玄霽禮貌的笑了一下,「父母之命,不好拒絕。我是一名醫生。」

女孩立刻來了興趣,連珠炮似的發問「哦?你是醫生嗎?現在是不是很多醫患糾紛?你們一般會挑比較貴的藥開給病人嗎?有人欠醫藥費怎麼辦?現在還提倡救死扶傷嗎?」

玄霽覺得好笑,於是很有耐心的給她解釋。然後心裡暗暗盤算著回答完,就找個委婉的理由友好的結束這場可笑的會面。

女孩盯著玄霽聽得很入迷。時間不知不覺過去,女孩放在桌上的手機連連短促的響了好幾次,她都完全沒有察覺。

玄霽便頓了頓,說,「你的手機好像響了幾次,要不要看看?」

女孩這才回過神來,「哦」了一聲,一邊說,「想不到你不光人長的帥,說話聲音也好聽......」一邊不情願的把目光從玄霽臉上移下來,拿起手機。

玄霽也趁這間隙拿起桌上的茶杯,望向窗外,品了一口。再回頭來的時候,發現有另一個女孩從門口走來,輕輕喊著,「紅豆,可算找到你了。」接著轉過來對玄霽說,「不好意思,我來晚了。」

就在女孩轉頭看向玄霽的一刹那,玄霽立刻淪陷了。

因為這眼前的女孩,就是他苦苦找尋了一個月有餘,期盼著她會打來電話詢問玉鐲下落的,那天見到的身著大唐華服、身披祥雲霞光一般流光飛舞的高貴女子,那個在他記憶裡佔據一席之地的唐代女子。

今天她的裝束雖然是現代服飾,但那容貌眉眼他還是認得出來,尤其是她的氣質和神情。玄霽覺得自己一時間有些恍惚,只定定的看著她。

女孩看到玄霽的一瞬間,心裡更是驚訝。

這是上天怎樣恩賜的一張臉啊,她看到他端坐在那裡,英氣逼人。略微古銅的膚色,臉型輪廓棱角分明,劍眉星目,眼神乾淨純粹,唯獨眼光中卻帶著一抹淡淡的憂鬱,就那麼定定的望著她,好似停駐了千年的時光。在這溫熱的初夏時節,她竟仿佛聽到了冰雪融化的聲音。

紅豆看著他倆這樣互相呆呆的看啊看的,抿嘴一笑,悄悄的收拾起自己的東西,起身離開。臨走時,生怕打斷他們一樣很輕很輕的說道,「別光傻看著了,我先走了。」

後來的女孩子回過神來,害羞的低頭一笑,看了看紅豆離開的方向,然後輕輕坐下。

玄霽也覺得自己很失禮,「請坐吧。」他禮貌的說。

女孩落座後報以淺淺的微笑,輕聲說:「你好,我是高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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