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千頭萬緒

玄霽28歲，雨夜被驚醒後坐在禪房的書桌旁。

書桌的玻璃板下面壓著一張毛筆字，上面寫著，「唐，辯機，婺人，髙陽公主」。字體遒勁有力，瀟灑俊逸，穩重端正又灑脫不凡，正是出自玄霽之手。

這句話，是當年他翻閱大小資料，想瞭解辯機其人其事的時候從《古今萬姓統譜》中看到的。這是明朝的書籍，可能早已不是事情的真相，不過根據其他書籍資料顯示出的各種正史野史，總結起來也就不外乎那麼九個字而已。

我是誰，從哪裡來，要到哪裡去？人生的最大困惑左不過是這三個問題。

對於辯機的瞭解，能找到的資料並不多。各類史書不是諱莫如深，就是一筆帶過。可能是不想記錄，不願記錄，不便記錄，還有......不屑記錄吧。他的一生本可以很簡單的貼上如下標籤：出家人，26歲成為《大唐西域記》唯一執筆人，法師玄奘的愛徒，27歲從一眾僧人中脫穎而出，成為玄奘譯經場的主力高僧之最年輕一位。

然後順著這條軌跡，他本可以享受佛家最高成就，然後坐化圓寂，圓滿一生。可惜，史料上說，辯機因為一段不知真假的與公主之間的瓜葛，被唐太宗李世民處以腰斬極刑，匆匆潦草了一生。而對於公主之間的糾葛之事，各位學者眾說紛紜，不外乎是真假之辯，惋惜之詞。

世間事，本就是假作真時真亦假，你信便為真，你不信便是假。

玄霽雖然感性的認為，自己很有可能是轉世的辯機，但又苦於缺乏直接的證據。他內心深處是矛盾的，他並不願意將自己貼上辯機的標籤，因為沒有證據便不該妄言，這是要犯戒的。可沒有證據也並不能打消他的疑慮，畢竟又有那麼多的巧合。

懷疑自己是辯機，最主要的原因還是那個夢，真實的讓人難以質疑。還有他腰間似長合的傷口一樣的胎記。再加上他醉心於佛法，28年來，心無旁騖，恪守清規戒律，雖不敢妄言是佛道高人，卻也對佛經參悟極深。

他也在猜測，之所以對佛法領悟力高出旁人，很可能是前世早已接受過佛光普照，研習的略有所成吧。不知道當年的辯機究竟佛法高深到何等境界，不管自己是不是轉世的辯機，玄霽內心深處倒是十分仰慕這樣的人才，非常渴望能與辯機這樣的人物相對而坐，暢談佛法體會的。

懷疑自己不是辯機，因為除了那個夢以外，玄霽並沒有其他任何合理有效的證據。儘管他9年來努力的找尋蛛絲馬跡，想要確認。但很可惜，那夢境每次都一模一樣，沒有任何聽覺，視覺，感覺上的變化。

玄霽的記憶裡面也沒有任何關於辯機的印象，一片空白的記憶。沒有大唐的繁盛，長安街的熱鬧，詩詞酒賦的喧囂，碧藍的天空，使節絡繹的車馬，也並沒有那傳說中美麗的高陽公主......

玄霽從小長大的村子在他19歲那年，被劃分進了城市郊區，他和他的小夥伴們就這樣被歸檔進了相應學區，以便統籌高考考生資訊。

於是三個小光頭被他們的老師們，像送嫁一樣開心的送上了高考的考場。

說到這些老師們真是各有奇葩。據他們自己介紹，他們個個身懷絕技。或曾經漂洋過海留過學，或專攻天體力學，上能參詳衛星導彈，下能研發深海潛艇。他們講課也完全不按套路，天馬行空，教育出版社的教材，多年來只是堆在角落裡落灰。小夥伴們深深懷疑他們就壓根從來沒翻過。

玄霽和他的小夥伴智勳，惠恒是村裡第一塊高考試驗田，受到了老師們極大的重視。高考那天，那些怪老師們眉飛色舞的把他們送出村去。

「小和尚們，去考個試玩玩啊......」

「Come on baby~」

「這高考讓不讓寫繁體字來著......」

「衛星那公式有點長，那考試紙夠不夠大嘛......」

「不知道會不會考我前兩天研究的那套核聚變的思路......」

只有李若晃神情落寞，因為......高考......不考中醫藥！

事實上，他們面臨的考試是數學，語文，英語，物理，化學。

考試那兩天，三個小夥子像是出了趟為期2天的遠門，接著就按時回村裡回廟裡，好像什麼也沒有發生過一樣。

問他們那高考卷子上的題目會不會答，他們也只是淡淡的說，做了，並沒有多說什麼。

接下來在等待放榜的日子裡，3個人也是一如往常。玄霽在廟裡打掃做早晚課，看佛經；惠恒陪著老師在黑板上驗算衛星軌道；智勳繼續合成他的高級記憶金屬材料。這與世無爭的生活形式，便是他們最尋常普通的一天。

唯一不尋常的，就是玄霽開始了做噩夢的日子......

轉眼2個月過去了，關於高考的事情一點消息都沒有，怪老師們有點點失落。

「這......我們教的失敗啦？」

「那高考果然厲害，出的題目果然不是我們這些俗人能參詳的透的......」

於是大家開始七嘴八舌的表示要改進教學方案。

村裡的人起初還在談論這個高考，後來也漸漸看淡了這件事情。

大家紛紛表示，本來就是政府邀請我們去考試的嘛，沒考上又怎樣，要是真的考上了，豈不是要出山出村出廟？我們村裡要吃有吃要喝有喝，要電腦有電腦，要跑車有跑車，出去幹啥子啦。祖祖輩輩背進來，藏下去，造出來的寶貝夠我們富裕生活100輩子，哪裡也比不上這好啊。

李若晃顯得尤其的高興，他踱著小方步在其他老師面前晃來晃去，「哼，就你們教的那鬼畫符，高考都沒考了吧。那都不行，經不起考驗的，沒用！還是得來點接地氣的，只有這中醫草藥學，那才是人間精華。」他一改送3個小和尚出門時候的頹廢，眯起眼睛，一臉慈祥的拍了拍玄霽的小光頭。

正在大家已經快淡忘了這件事的時候，一天清早，村長突然通知老師們集合，要求3個高考的小光頭也一起來村長家。

一位機關幹部模樣的中年男人，帶著另外穿員警衣服的9人，還有50位老師打扮的人，一行60人表情嚴肅的站在村長家的大廳，好奇的打量著村長家碩大如足球場一樣的房子。

那機關幹部正在很客氣的和村長交談著什麼的時候，看到3個小光頭齊齊的走了進來，機關幹部立刻起身問道：「他們就是玄霽，智勳和惠恒同學嗎？」

「是啊，是他們。」村長也站起身來，一一作了介紹。

「這幾位就是他們的老師？」機關幹部扶著眼鏡，目光看向三個小光頭身後，上上下下把每個怪老師都打量了一番。在得到肯定的回復之後，他又有些不相信的看了半天，然後才說明了來意。

大意就是，3個小光頭在高考中，以突破天際的高分大跌了閱卷老師的眼鏡。所以他們經過一番研究，認為有必要親自調查一下。

按照當年的規定，各科都是150分滿分。

智勳 - 物理滿分，化學滿分，數學滿分，語文148分，英語145分。總分743。

惠恒 - 物理滿分，化學滿分，數學滿分，英語147分，語文147分。總分744。

玄霽 - 物理滿分，化學滿分，數學滿分，英語滿分，語文154分。

語文154分？滿分不是才150分嗎？為什麼會這樣？眾老師面面相覷的互相看了看。

原來是因為，玄霽寫了一篇氣勢恢宏的，堪得滿分的好文章。文字優美流暢，句法結構尤其令人讚歎。

可是......他果然寫了繁體字，所以作文扣掉一分。不過重點是，玄霽的作文是用毛筆書寫的蠅頭小楷，那工整俊逸的字體，竟比印刷體還要正規飽滿。使得在場的閱卷老師無不折服，一致決定+5分。所以他的語文拿了154分。

最終結果，玄霽的高考總分是754分，比滿分還足足高出了4分。

這樣的結果震驚了整個西安市的教育委員會，他們層層上報一直到了國家教育局。教育局無比震驚。大家經過好幾天的研討，一致認為，要麼就是這三個孩子天賦異稟，不然就是考試題目事先遭到了洩露。

不管是何種原因，他們都決定讓公安介入，仔細調查一番，並且拿出更難一級別的B版題目，要求當場重考。當然前提是，9名員警會事先控制住他們的老師，免得發生老師幫助學生考場外作弊行為。

這就是為什麼他們要求老師們全部到場的原因。

於是，3個小光頭很無奈的在機關幹部和9名警官以及50位閱卷專家級，總共60雙眼睛的高瓦數強光注視下，又一次完成了考試。

考試整整持續了一天。

每個人都只用了很短的時間，連續解答，不間斷的完成了所有試卷。機關幹部讓50位老師在員警的公證下當場閱卷。並且將考試以及閱卷的全過程都用錄影機拍攝了下來，以備驗證是否有任何作弊行為發生。

規矩一樣，各科都是150分滿分。試卷在60名閱卷專家，每個學科5人的小組中傳閱了數遍。成績很快出來了。

惠恒 - 物理滿分，化學滿分，數學160分，語文148分，英語149分。數學做出了滿分為10分的加分題，總分757。

智勳 - 物理滿分，化學160分 ，數學滿分，英語149分，語文149分。物理做出了滿分為10分的加分題，總分758。

玄霽 - 物理滿分，化學滿分，數學滿分，英語滿分，語文160分。 因為語文組的閱卷老師中，來的其中2位是書法名家，十分欣賞玄霽的小楷，而其他的3位老師則是對玄霽的文章讚不絕口，五個人執意要求給作文一項+10分。

所以，玄霽高考的總分是760分，比滿分還多出來了10分。

這一結果讓在場的60個人目瞪口呆，面面相覷。

因為B版比A版難了完全不止一個級別。而3個小光頭在物理，化學和數學方面的解答，都分別用到了巴拿赫代數、調和分析、和李代數等高級數學理論。尤其是那數學和物理的加分題，已經是科研級別難度的了，要不是今天來的60位有中科院的專家組，誰能相信十八九歲的高中生，竟可以用如此簡便，迅捷而高深的數學理論來解決這樣複雜的題目。

末了，被震驚的快說不出話的那位機關幹部對村長說，「哦，忘了介紹......我是國家教育局長，我姓王，我完全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你們這裡，這裡......竟出現3個天才級的孩子！」

村長有些局促不安的連連擺手，「這個......現在的孩子們，都聰明......」

王局長略沉思了一下，當即做出承諾，「全國的大學，所有的專業，3個孩子隨便挑。想出國也行，很快就會有國外的學校來面試。我還要上報國家，要派人來採訪，要跟老師談談，邀請3個孩子和他們的老師外出巡講，介紹教學經驗......」

王局長說這番話的時候神情分外激動，聲音都顫抖了。村長見他這樣，慌忙把他拉到一旁的屋子，足足聊了一個鐘頭有餘，說了什麼做了什麼不得而知。出來的時候，王局長摸了摸口袋，看起來，他的心情這時才慢慢平靜了下來。

王局長對村長說，「好吧，既然你們盛情難卻，態度又這麼堅決，我也不好再說什麼，我尊重你們的意願。成績單我們會很快發給孩子們，我說的入學的話也都做數，我答應你，其他採訪之類一概不做，所有事情可以低調處理。」

村長面露笑容，連連說好，畢恭畢敬的把他們送出村去。

於是浩浩蕩蕩的一行人就此離開。

看著他們遠去，怪老師們一改剛才的小心翼翼，開始活躍、笑顏逐開起來。

說起來，怪老師們好不容易找到個清淨地方，躲在這世外桃源，自然不想被人打擾。但他們唯一關心的，就是他們的學問，他們教的東西，還是很厲害，很！接！地！氣！的！看，完全足夠拿來給高考用嘛。他們一掃前幾天在李若晃面前的灰溜溜，又開始自信的大聲談論自己的知識了。

不過很快，村長單獨找他們分別深刻的談了幾次。

再後來，村裡學校居然開始用教育局的教材來教書了，並且怪老師們在村長的威逼下保證，不再教授除了教學大綱規定以外的知識。做了這承諾後，古靈精怪的老師們看上去好像變得有些悶悶不樂了呢。不過這些都是後話。

那些人走後，玄霽，惠恒和智勳也像沒事人一樣，各回各家。

那天在村長家發生的事情，仿佛只是一片落葉飄過，風吹無影，雁過無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