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唐舞佳人

玄霽回回神，看著玻璃板下面自己寫的書法作品，「高陽公主」四個字寫的很優美。

他曾經嘗試過多次書寫那句話，而「高陽公主」這幾個字總是被寫的尤其美麗，莫名的讓他一見便心生歡喜。

外面的雷雨聲漸漸消去，他拿起手機想看看現在的時間，發現早前的一條未讀短信，是惠恒發來的：友情提醒，明天上午9點半香格麗景國際酒店二〇一會議廳學術研討會。

這麼重要的學術會議，他自然是知道的。看看時間，現在是午夜2點40分，玄霽收回了紛繁的思緒，回到床上繼續睡去。

第二天，玄霽很守時，9點鐘就到了香格麗景國際酒店，把車停在地下車庫，乘電梯來到酒店大堂。

這香格麗景國際酒店相當有名，是總部設在美國的一間大型豪華6星級酒店，隸屬於香格麗景國際集團。

這個集團在全世界包括中國地區，事業蓬勃發展。酒店的董事長是個很講求融合的，或者說尊重入鄉隨俗的人物。他會根據當地國家，城市的歷史文化，民俗風土來打造每間酒店的裝修和定位。這特立獨行的風格在連鎖酒店橫行，為圖省事，只講究裝修風格統一的經營模式中是不多見的。

比如玄霽所在的這家，地處西安市的CBD商務中心，裝修風格的主題是大唐盛世。以大唐考究的色彩和文化風情為主，同時又糅合了西方的豪華歐式裝修形式，既古色古香又豪不黯然晦色，既體現了歐式裝修方式的高貴典雅又全然沒有拘泥於西方形式。

酒店按照原品複刻的唐朝精美的器具古董隨處可見，另有字畫詩詞無數，總之處處體現了對大唐文化神韻深刻的理解，可見酒店團隊極盡誠意。更有傳聞，西安這家店是董事長親自參與設計的，如果是真的，那他可真是有著不可小覷的專業的、高深的唐朝文華素養。

玄霽走上二樓，順著指示牌去找二〇一會議廳。看起來好像是走廊盡頭的一間很大的房間。隨著走近，仿佛有絲竹禮樂之聲漸漸飄入耳中。循著那若隱若現的絲竹之聲，玄霽走到了二〇一門前，查對了下門牌之後，他緩緩的推開了那雙扇大門。

推開門的一瞬間，玄霽就立刻意識到自己走錯屋子了。

他今天來參加的是國際醫學科技學術研討會，可眼前卻是一群婀娜少女，綾羅綢緞，薄衣紗裙，珠釵環飾，輕歌曼舞。

這是一間較大的會議室，被裝修成了一個T台，上面打著柔和的燈光。後排是穿著唐朝服飾的樂人，在演奏各色唐代樂器。前面是身姿曼妙的少女，身穿唐朝的輕紗衣裙，合著樂曲聲在彩排跳舞。穿著和演奏都十分精美考究，仿佛真在演繹千年前的大唐宮樂一般。

玄霽一邊往門外退一邊說，「抱歉，走錯房間了......」話音未落，但見一位也著唐朝服飾，不過發飾衣飾裝扮分外隆重的年輕女子從台後踩著輕盈的步伐徐徐舞來。

她挽著高高的髮髻、肩披紅帛，上著玫紅色窄袖短衫、略有敞開，露出細長雪白的脖頸，下著紫藍色曳地長裙，腰垂紅色腰帶。珠釵玉環，隨著她的舞蹈，發出叮噹清脆的聲響。她的舞步十分輕靈，紅帛隨著身形舞步變幻，似流雲般縈繞身畔。她的笑容嬌美，神情高貴，陶醉於這管弦美樂和曼妙舞步中。其餘的女子擁簇著她，長袖曼舞，旋轉著婆娑的身姿。

看到她的那一瞬間，似被閃電擊中一般，玄霽愣住了，他一動不動的站在那，仿佛一尊石刻，經過了上千年風霜而依然巋立不移。

就這樣呆呆的站著，目光緊隨著紅帛女子，再也無法移開半分。

玄霽從來沒有如此的失神過。

他的身體雖然石化了，可腦海中思緒翻飛，火花碰撞，巨大的記憶資料交錯亂行，靈魂出竅般恍惚出神。這女子的美麗的面龐，唐朝宮廷服飾打扮，高貴雍容的氣質，舞動的身姿，輕笑的嘴角，分明就是藏在他記憶深處，從來未曾抹去過的身影。

「是......高陽嗎......？」過了許久，他才喃喃自語道。

他緊緊盯著她的面龐，那眼角眉梢的笑意盈盈，那莊重不可侵犯的雍容華貴，那舉手投足散發的貴族氣息，那目光流轉的溫柔寧靜。玄霽定了定神，仿佛不相信一樣重新望去，他恍然間覺得自己分明就置身在唐朝，眼前便是讓他心生無限歡喜哀愁的她。

一模一樣的面容，雲鬢初妝，明眸皓齒，膚如凝脂，神采飛揚。那麼年輕的她，就像這初夏高掛在上午那明媚和煦的太陽，渾身散發著美好和溫暖，驅散了烏雲，喚醒了他心底最深處的溫柔。

玄霽不由自主的向前走去。

就在這個時候，他被人從背後拍了一下肩膀，緊接著，手臂被拉住了。

玄霽停下腳步，聽到一個熟悉的聲音。

「是我是我，就知道你走錯房間了！」一個笑嘻嘻的聲音響起。

原來是惠恒，玄霽轉過頭來。

惠恒伸出一隻手在玄霽眼前晃了晃，好奇的看著他，「喂，你還好吧？看到我看到我！」他扭頭看了看屋裡的歌舞，壞壞的笑著說，「來看人跳舞？都是美女啊！果然個個漂亮，把向來不近女色的大帥哥都吸引來了？她們倒是挺投入，看都沒有往這邊看一眼。」

玄霽沒說話，順著惠恒的視線又一次看向那領舞的女孩兒，果然如惠恒所說的，她並沒有受到任何打擾。

惠恒轉過頭，「我說......你這麼木訥的人怎麼今天這麼好興致站在這裡一直欣賞？該不是要發表新成果太緊張了？也不對，你這種淡定的像石頭一樣的人怎麼會緊張......哈哈哈，好啦好啦，快走吧，我知道是我不好，害你走錯房間才闖進這來的。」說著，一把拉起玄霽走出了房門。

「不要緊。」

玄霽應了一聲，若有所思的又回頭看了一眼。

惠恒一邊走還一邊說，「那房間音樂聲那麼大，給你打了那麼多電話也沒有接，估計是沒聽到吧。我今天一早就到了，等你半天也沒個人影，一看我昨天發給你的短信才發現，房間號發錯了......我就說我這語文水準差嘛，我們在二二〇一號會議室，我給你發了二〇一。還好我在會議開始之前找到你了，再不快點走我們就要遲到了，智勳還在樓上等你呢。喂，我可親自把你找回來了，我這就算將功補過了啊，別怪我啊，啊哈哈哈......」惠恒一把攬過玄霽的肩膀，半拖半拉著玄霽上了電梯。

玄霽低著頭，沒有聽到惠恒在說什麼，他正陷入思考中。

電梯停在了22樓，一開電梯門，就看到智勳在會場忙忙碌碌打理的身影。走出電梯，就不斷有外國的專家來跟玄霽和惠恒握手寒暄。一直到那陌生又熟悉的英文字母密密匝匝的撞進他的耳朵，他才恍如隔世般的微微醒轉了過來，臉上浮起親切而友好的笑容，和外國專家們一邊交談一邊向二二〇一會議室走去。

今天在二二〇一會議室，舉行的是國際醫學科技學術研討會，是由國際紅十字協會專門組織的一次為期三天的大型國際交流學術研討會。邀請了來自德國，美國，英國，加拿大，澳大利亞，法國，日本等多個國家的專家鑒定交流團。

而今天這場的主角就是玄霽，惠恒和智勳。

玄霽發表的主題有兩篇，《中醫號脈與西醫化驗結合診療法》以及《基於化學藥理性論證中醫草藥的加強型功效》。

惠恒發表的主題是《人腦的模組功能--論思維記憶想像邏輯的神經反射》。

智勳發表的主題是《新型功能藥品以及新型醫藥材料的物理化學合成》。

流程很簡單，三個人各自演示PPT發表英文演講，接受專家組的提問。

不出所料，三個人的發表均獲得了空前的成功，每個人的演講結束，都惹來專家團爆發出一陣陣潮水般的掌聲和讚歎聲。他們紛紛表示，這簡直太不可思議了，做出這樣程度的論文，不僅僅需要非常精深的專業知識，還需要大量實驗的資料，以及建模分析論證。4篇論文前後觀點清晰明確，邏輯完美流暢，實驗資料無懈可擊。可謂推動了醫學界革命性的進步。

國際紅十字協會會長非常激動的握著玄霽的手表示：「中國的歷史文化悠久，古代流傳下來的中醫藥學博大精深，但對於其中的精髓一直非常神秘。如今你能從中西醫角度一一剖析，揭開這層神秘的面紗，實在是醫學界的奇跡，我有生之年能夠領略到中醫學科的風采，實在是三生有幸！」

虧得國際紅十字協會沒有奧斯卡頒獎，否則看著架勢，這位外國小老頭必然毫不猶豫的當場把醫學界的小金人塞進玄霽手裡。

當晚，新聞聯播還播出了這激動人心的歷史性時刻。各大報刊雜誌對他們的學術貢獻大書特書。由此，玄霽，惠恒和智勳三人聯合創建的醫院「懸壺中西科技醫院」更加聲名遠揚。

玄霽臉上始終掛著禮貌的笑容，從容淡定的一一回應了專家們，說了些「研究還多有不足，希望今後有機會能跟國際學者們多多交流」之類客氣的話。

事實上，他從來到這會場開始，就已經很心不在焉了。他拿出了最小部分的腦細胞來應付著這交流會，而絕大部分的心思，卻神遊在剛才那位美麗的女子身上，千思萬緒不能自拔。他此刻恨不得立刻離開這裡，飛奔回到剛才那女子身邊，再一次仔細看看她的一顰一笑。他有太多的疑惑，太多的情緒，恐怕只有在她身上才能找到答案。

好不容易挨到交流會結束，玄霽趁無人注意，跟助理交代了一聲，就立刻返回二〇一會議室，可惜排練好像已經結束了，人去屋空。

獨自坐在舞臺中央，剛才的那一幕不斷在眼前重播。他仔細的回憶著那女子的臉，一次又一次的確認，她的面容真真實實的就存在他的記憶裡，在腦海深處。

過了好久，玄霽從舞臺上站起來，掏出手機看了看，已經是晚上8點了。手機上很多個未接來電和未讀短信，都是智勳和惠恒發來的。

智勳：「玄霽，你在哪？你交代說不參加晚宴了？」「你的電腦我給你帶走了。」「被你坑慘了......」

惠恒：「玄霽，我們馬上就要出發了，為什麼不接電話？」「大哥你自己跑哪去了？」「專家們好像分不清中國人的臉，把智勳當成是你，一個勁兒拉著他讓給號脈，哈哈哈。」

還有他們發來的一些小視頻，很有趣，玄霽微微笑了笑。

一低頭，看到舞臺的地毯縫隙裡，藏著一隻紅白色相間的玉鐲。玄霽把玉鐲拾了起來，定睛看了看。如果他沒有記錯，好像就是那位領舞的穿紅帛的女子所佩戴過的。

將玉鐲拿在手中擺弄了一會兒，他走出門去，找來經理，詢問了一番那些舞者的來歷。得知她們今天下午要參加一個唐朝主題的藝術活動，所以上午臨時在二〇一排練的。二〇一那間會議室的裝修風格是宮廷的大唐古韻主題，平時有活動的時候都會用到。至於舞者們是哪裡來的，姓甚名誰，經理也不是很清楚，只知道跳舞的，有一些是來自長安大學的學生。

玄霽留下了自己的名片，他告訴經理，自己拾到了一隻玉鐲，可能是其中一位舞者不小心掉落的，如果有人來找，請麻煩和他聯繫。

接下來的一連幾天，玄霽都會開著車特意在香格麗景酒店附近轉轉，也在長安大學周圍轉過，期待著再碰到一次那位女孩。但很遺憾，卻始終沒能如願。

他把那只玉鐲隨身帶著，時常拿在手裡看看。這很明顯就是一個道具用玉鐲，第一眼看上去倒是顏色亮麗，可惜用的是碎玉的渣料粘合而成，雖然真的是玉質，卻並不值錢，手裡這個，估計5元就能買到了。

「或許她也不會特意來找了吧。」玄霽暗暗的想著。

他給經理打過幾次電話，得到答覆，果然沒有人來尋過這手鐲。

一個月過去了，不知還能不能再見到她，玄霽看著手中的玉鐲。

如果不是剛巧拾到這個，他幾乎就要懷疑那天他看到的場景根本只是大夢一場。那個女孩兒讓他陷入了迷惑，為什麼她的容貌會存在於他的記憶中？會那麼深深的印刻在他的腦海裡？

記得有人說過，不經意間的一個轉身，便是一世的錯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