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過晚飯,我回到臥室坐了很久。
直到臥室的門被打開,我才回過神來。
傅斯年進來,我抬頭,注意到他空空如也的手腕。
還有脖子上晃得澀眼的廉價項鍊。
我沒再繞彎子,直接把手機舉到他面前。
「項鍊,是她送的嗎?」
他掃了眼屏幕,伸手把我的手機推到一邊。
「你很無聊。」
「無聊?」
我反覆咀嚼這兩個字,心臟像是被輕輕碾過一樣疼。
他終於抬眼,眼裡沒有半分愧疚,輕飄飄地回答我:
「小姑娘剛當上我的秘書,順手送個小玩意兒而已。」
「溫語,你是不是太敏感了?」
我渾身如遭雷擊,傅斯年什麼時候,也會聘用女秘書了?
明明從前,他身邊的助理和司機都要選男性。
說是不喜歡女人在跟前晃。
長久的緘默讓傅斯年感到煩躁,關上門前只丟下一句:
「我今晚去書房睡,你冷靜一下。」
我站在原地沒動,手機裡循環播放那個三秒鐘的視頻。
眼睛幹得發澀,卻連眨眼都捨不得。
我太清楚傅斯年的性子了。
他身上有太多看不見的原則,不允許任何人去打破。
但是他允許我用他的杯子喝水,允許我把他規整的文件弄亂。
我以為那就是給我的例外。
現在我才發覺,也許這於他而言不過是稀鬆平常的小事。
我木然站了許久,最終鼓起勇氣走進書房。
門沒鎖,電腦上微信自動登錄著。
結婚五年,這是我第一次看他的微信。
在許多條工作群裡,一個備註為"檸檸"的賬號顯眼地掛在對話框置頂。
對話框裡沒有露骨的情話,全是女孩對他日常的碎碎念。
卻比任何情話都扎人。
屏幕上方彈出一條花店的服務推送。
我盯著這條信息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伸手點進那條推送。
訂單詳情頁最早的日期是一年前。
原來那麼早就開始了嗎?
返回聊天界面,我才意識到那個我以為木訥古板的傅斯年,其實也會記得女孩子喜歡的花的品種。
我對著電腦屏幕失神了很久。
久到傅斯年回來了我都沒發覺。
"你在幹什麼?"
我抬起頭,對上他冷淡的目光。
他掃過我的臉,再落到亮著的屏幕上。
心臟每跳動一下都牽扯著酸楚的痛。
我忽然就失去了所有試探的力氣。
"視頻裡的人是你,對嗎?"
傅斯年明顯頓了一下,"什麼?"
我劃開手機,點進喬檸的賬號主頁,遞到他面前。
我盯著他的眼睛,試圖找出一絲慌亂。
可是什麼都沒有。
"就因為這個?"他走進來,隨手關掉了電腦,"你也說了,小姑娘都愛幻想這種偶像情節。"
"傅太太,你什麼時候也開始計較這些了?"
一句計較,讓我如鯁在喉。
我和傅斯年,好像總是隔著一個無法跨越的寒冬。
也許我從未真正被他放在心上。
"既然你這麼多疑,今晚的酒局,你跟我一起去。"
傅斯年突然開口。
我愣住了。
這是五年來他第一次主動提出帶我去那種場合。
"她也會去嗎?"
他眉頭皺得更緊,似乎對我的追問有些不耐煩。
"她是我的秘書,當然會在。"
語氣直白,彷彿我的問題既多餘又可笑。
可我還是答應了。
包廂門推開。
這是我第二次見到喬檸。
難怪能得傅斯年喜歡,果然如視頻般青春靚麗。
「我太太。」
傅斯年淡聲向眾人介紹。
喬檸笑著向我問好,卻絲毫沒從主位上挪開。
我倒也不惱,隨便找了個位置坐下。
滿桌人敬酒寒暄見喬檸年輕貌美,趁機敬酒。
傅斯年卻伸過酒杯,碰了碰對方的杯沿:「她不會喝酒。」
我沉默地看著這一切。
拿起酒杯灌了一大口。
冰涼的液體滑入喉嚨,灼燒食道。
酒桌下,喬檸的高跟鞋尖輕輕地撥著他的皮鞋。
散場時,喬檸微醺倒在傅斯年身上,說耳環掉了。
他幾乎沒有猶豫,彎腰去撿。
露出後頸那條淺淺抓痕。
他耐心地蹲在地上,為另一個女人尋找根本不可能存在的耳環。
司機先送了喬檸回家。
後座只剩我們兩人。
車窗裡倒映的,是我早失顏色的臉。
我看著窗外,忽然開口:
「傅總對她這麼欣賞,年終該送份大禮。」
傅斯年側目,眉頭微蹙。
「送什麼?」
「送她一個名分。我讓給她。」
車內空氣驟然凍結。
傅斯年盯著我,眼底翻起怒意:
「溫語,你適可而止。」
「喬檸只是秘書,過去是,以後也是。你要是不高興,我讓她少在你跟前晃就是了。」
說完,他嘆了口氣,像從前那樣伸手想要撫摸我的頭。
我偏頭避開。
這個微小的動作讓他伸出的手僵在半空。
「離婚協議我會準備好,你簽個字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