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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有深海恐懼症,是十年前為救他周嶼白,被捲入暗流時落下的病根。
他曾抱著渾身冰冷的我發誓,此生絕不讓我再靠近海邊一步。
後來,他的初戀——那位被譽為「人魚舞者」的林薇,在關鍵的水下紀錄片拍攝前意外受傷。
他找不到替身,便將目光投向了我。
他把我反鎖在顛簸的船艙,猩紅著眼求我:「眠眠,只有你的身形和她最像,替她完成這最後一段水下芭蕾。」
「這是她一生的夢想,算我求你。」
我被強行穿上潛水服,推入那片曾差點吞噬我的、漆黑冰冷的海底。
當我靠著求生本能完成拍攝,被拖上甲板時,看到的卻是他正緊緊抱著喜極而泣的林薇,柔聲安慰:「薇薇,別哭,你的夢想完整了。」
沒人記得,我也差點死在下面。
他不知道,他賴以生存、引以為傲的公司,每一筆投資,都來自於我。
而他即將親手葬送的,不止是我的愛情,還有他自己的全部未來。
……
船艙的門被鐵鏈從外面鎖死。
每一次海浪拍打船身,那股沉悶的撞擊聲,都像一把重錘,狠狠砸在我的心臟上。
我蜷縮在角落,雙手死死捂住耳朵,可那片深不見底的、幽藍色的恐懼,依舊透過舷窗,蠻橫地灌滿了我的整個世界。
我有深海恐懼症。
看到水面就會呼吸困難,聽到海浪聲就會心悸耳鳴,被關在密閉空間裡,更是會誘發最嚴重的幽閉恐慌。
這是當年為救周嶼白,落下的病根。
大學畢業旅行,他逞能去礁石區游泳,被暗流卷走。
是我,這個唯一的目擊者,想也沒想就跳了下去。
我把他推上岸,自己卻被洶湧的浪頭拍在礁石上,沉入海底。
那三分鐘的窒息和黑暗,成了我之後七年裡,每一個夜晚的夢魘。
醒來後,周嶼白抱著我,哭得像個孩子。
他一遍遍地說「對不起」,他發誓,這輩子,絕不再讓我靠近海邊一步。
七年了。
他創辦了一家業內頂尖的水下攝影公司,成了別人口中光芒萬丈的「周導」。
而我,為了讓他安心,為了不讓他活在愧疚裡,我假裝自己早已痊癒。
可今天,他親手撕碎了我的偽裝,也撕碎了他自己的誓言。
「吱呀」一聲,艙門被打開。
周嶼白站在門口,揹著光,神情是我從未見過的焦灼與掙扎。
他身後,站著他的初戀,那個被譽為「水中精靈」的舞蹈家,林薇。
她手臂上纏著厚厚的繃帶,眼眶通紅,楚楚可憐地看著我,彷彿我才是那個即將把她推入深淵的惡人。
「眠眠……」周嶼白走進來,蹲在我面前,聲音沙啞得厲害。
他的手想碰我,卻被我驚恐地躲開。
我的身體在不受控制地發抖,牙齒咯咯作響,連一句完整的話都說不出來:「……水……浪……我怕……」
他眼中的愧疚一閃而過,隨即被一種更強烈的、更決絕的情緒所覆蓋。
他抓住了我的手腕,力道大得驚人,紅著眼求我:「眠眠,我知道這對你很殘忍,但只有你能幫薇薇了,她意外摔傷了手臂,不能下水。」
「可是這部水下紀錄片是她一生的夢想,是她衝擊國際大獎的唯一機會!她為了這部片子準備了整整三年!」
「只要你替她完成最後這一段遠景拍攝,只要幾分鐘!你的身形和她最像,在水裡,沒人能分得出來!」
他每一個字,都像一把刀,狠狠扎進我的心裡。
我的夢想呢?周嶼白。
我曾經的夢想,是成為一名環球旅行家。
可為了你,為了讓你不活在愧疚裡,我放棄了所有需要飛行和航海的計劃,把自己困在了這座城市。
現在,你為了另一個女人的夢想,要把我推回那個能殺死我的地獄。
我看著他,用盡全身的力氣搖頭,眼淚洶湧而出:「不……我做不到……周嶼白,你會害死我的!你說過你不會再讓我靠近海的!」
「眠眠,算我求你。」他的聲音裡帶上了哀求,可眼神卻變得冰冷而堅硬。
「這不僅僅是薇薇的夢想,也是我公司的命脈!投資方點名要看她的表現,如果今天拍不完,公司就要破產了!」
他把我鎖在這裡,不是在和我商量。
他是在通知我。
「不……不要……」我的哀求變得微弱而絕望。
他眼中的最後一絲猶豫,在看到門口林薇那張蒼白而哀慼的臉時,徹底消失了。
他站起身,居高臨下地看著我:「來人。」
兩個身形高大的船員走了進來,一左一右地架住了我的胳膊。
我像一隻被扼住喉嚨的小獸,瘋狂地掙扎著,指甲在他手臂上劃出深深的血痕。
「周嶼白!你瘋了!你這個騙子!你不能這麼對我!」
他看著手臂上的血痕,眉心緊蹙,臉上閃過一絲暴躁和不耐。
「沈眠,你能不能懂點事?」他甩開我的手,聲音陡然拔高,「不過是下水幾分鐘,死不了人!你非要在這個時候耍脾氣,毀掉所有人的心血嗎?」
毀掉所有人的心血?
我看著他為了林薇而猩紅的雙眼,看著他臉上那極致的不耐煩,忽然就笑了,笑聲淒厲。
他不知道,他賴以生存的公司,他口中所謂的「命脈」,每一筆投資,每一個渠道,都是我,動用我背後的家族勢力,為他鋪就的康莊大道。
我被強行穿上那件冰冷緊繃的潛水服。
頭盔扣上的前一秒,我聽到林薇柔弱地對周嶼白說:「嶼白,這樣……會不會太為難眠眠了?我……我寧願放棄我的夢想……」
周嶼白立刻轉身,將她輕輕攬入懷中,柔聲安慰:「別說傻話,你的夢想,就是我的命。我不會讓你有任何遺憾。」
「咔噠」一聲。
頭盔扣死,我的世界,只剩下自己粗重的、瀕臨崩潰的呼吸聲。
以及,那句像魔咒一樣,在我耳邊無限迴響的——
「你的夢想,就是我的命。」
我被兩個船員拖到甲板邊緣,像拖著一具沒有靈魂的屍體。
然後,他們鬆開了手。
「噗通」一聲,我被推入了那片漆黑的、冰冷的、彷彿沒有盡頭的深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