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如意

青州城沒有錦繡想象中的大。

鳳錦繡在城北趕集，走到城南，雖然還沒到頭，但一眼也能望到邊了，和現代鳳錦繡老家的縣城大小差不多。

城南陳府並不遠，邊打聽邊走，不到二十分鍾就到了。

很氣派的人家，高牆大院的很是氣派。據說陳府的老太爺曾在京城當過大官，告老還鄉後，選擇了青州府居住，現在陳老太爺的長子還在京城任職，只有夫人陪同，老人孩子都在這裡，美其名曰為休養。

鳳錦繡看著進出的僕人們穿戴整齊，都是從側門出入。一看就是大戶人家訓練出來的，十分規矩。

鳳錦繡走進大門，對門房施了一禮，很有禮貌的說道：「請問老哥，府裡有沒有一個叫柳如意的丫鬟？」門房見人謙和有禮，氣質不似小戶人家女子扭捏，不禁高看一眼。

「有是有，你是——」門房很是謹慎。

「哦！」鳳錦繡欣喜地說：「我是她三姐，勞煩您給叫一聲，我想見見她。」鳳錦繡知道要想見一個下人是要經過通傳的。

「這——」門房猶豫著，鳳錦繡趕緊塞進他手一塊銀子，暗罵道：媽的，夠買多少斤白麵吶。肉疼啊！臉上卻趕緊堆著笑，討好著。

「老哥，幫幫忙，我都五年沒見著小妹了，來一趟不容易。」門房見她出手如此大方，也不好拿架子。

剛剛還有些為難，現在臉一下子變了，忙說：「瞧你，客氣的。你等等，我找個人給你叫去，現在正要午休，應是空閒了，等等啊！」小跑進去，應該是親自去叫了。

不管在什麼時候，有錢能使鬼推磨！

不到半刻鐘，從院裡走出一位姑娘。身材沒有鳳錦繡高，能看得出有幾分相像的，只是面容更白皙，顯得俏麗許多，腳步加快，正往這邊張望，看見鳳錦繡，很是激動。

「三姐，怎麼是你？」姐妹兩個的手握在一起，鳳錦繡的心一下子柔軟了起來。

「小妹，快，讓姐看看，姐的小妹長大了。」這位小妹是她第一次見著，眼睛不禁溼潤起來，如意也是一樣。

「姐，今兒見著你太好了，你怎麼來了？」如意的那份欣喜是抑制不住的。這麼多年大姐二姐都來看過她，就是這位三姐，今天還是第一次，不禁有些激動。

「姐，咱不哭，你看我挺好的，還活著呢，不是嗎？」聲音中隱藏著的悽苦鳳錦繡還是能聽出來的。大戶人家規矩多，也是不好混那！

門房一見兩人大有痛哭一場的感覺，也上來安慰：「你們姐倆好久沒見，在附近走走，好好嘮嘮，啊！」硬來是不行的，只好用商量的口吻。

是呀，這哭哭啼啼的，萬一主人回來看見遷怒於如意就不好了，好像人家虐待下人似的。

鳳錦繡一直是很識趣的人，拉著如意走入附近的一家茶館，十文錢一壺茶，還送幾塊茶點，姐妹兩有說不完的話。

看看時候差不多快到與鐵蛋娘約定的時間了，鳳錦繡對這個小妹的認識上升了一大截。穩重、潑辣、有主見，將來做事業是應該是個得力助手。

鳳錦繡話鋒一轉，語氣輕柔起來，問道：「如意，你入陳府時，我不在場，這幾年來又忙的一塌糊塗，很多事情都不知道，你當時簽了多少錢？」話問的有點唐突，但這是她迫切想知道的，心裡好有一個掂對。

「十兩銀子！」如意低下了頭，一下子黯淡不少，這是她心頭的一塊傷疤。

「十兩銀子？」鳳錦繡驚訝了，十兩銀子就買了一個女孩全部的青春和十年的苦役？十兩銀子家裡就把小妹賣到這來了？怎麼想的！

十兩銀子就能買斷一個人十年的青春時光，還真是得詛咒那萬惡的舊社會！

「三姐，我已經很感激了，沒簽了終身的。我，誰都不怪！告訴娘，我不怪她。真的！這幾年，我不回去不是不想回去，是害怕，害怕回來後漫無邊際的想念和回憶，太折磨人了！」小姑娘樂觀的笑笑。鳳錦繡明明看到笑裡透著悽苦！

「現在好了，再有五年我就契滿了。」小丫頭希望滿滿的。很好，在苦難中還能保持樂觀的態度，鳳錦繡很喜歡小妹的這種看得開的思維方式。

鳳錦繡鄭重的詢問：「如果，我現在想把你贖回來，你願意嗎？」她必須確定。

「真的嗎，三姐？」小丫頭是十分驚喜的。明顯的出乎意料之外。

「當然願意了，我可不願意在這裡配個小廝終身當奴才，然後再讓我的子子孫孫都當奴才。」在院子裡看見三姐時，就覺得三姐不一樣了，雖然還是那張熟悉的面孔，可就是感覺不一樣。周身散發的氣息給人以不尋常的感覺。

「三姐！可是——，去年大姐和二姐都來看過我一次，我知道你過得並不好，這贖我，最少還得十兩銀子，東家是不會少要的。」如意小聲說著，心裡有點不太相信。

聽了如意的話，鳳錦繡在心裡又一次認可了這個小妹，多少窮人家的孩子給有錢人家當丫頭之後，貪圖富貴，不願再回去吃苦，心氣高了，配不得窮小子，寧願在大戶人家繼續當奴才，當小妾什麼的，為的就是衣食無憂，吃不得苦。

好妹妹！

「我很認真的，錢就不用你考慮，姐有。今天回去找機會問明白了，得多少銀子？下次集上，姐還來，你就準備著跟姐回家吧！」語氣相當肯定，就是告訴小妹，多少錢，姐都贖你。

感受到如意的手有些顫抖，似乎還冒汗了，「姐！」聲音也跟著顫抖了起來，如意慌亂了。「姐！我，我自己這還攢了三兩銀子······」

鳳錦繡站起身來，拍了拍如意的腦袋，充滿慈愛。

「不用，姐的夠。你的，自己留著，將來做嫁妝用。」鳳錦繡用一種近乎命令的語氣，加深著小妹的印象。

「姐！」如意不好意思的低下頭，小女孩害羞了。

鳳錦繡把沒吃的幾塊糕點包起來放在如意手中，「拿回去吃，這是姐給買的。下個集姐來，回去吧。」儘管和小妹一樣的不捨，但時間已經很晚了。

姐兩出了茶館，如意一步一回頭的往陳府去，眼裡含著淚，臉上微笑著，鳳錦繡也看著她，心裡很酸，有原主的成分也有她自己的成分。

「如意！」叫住小妹，伸出兩隻手一比劃，告訴她，十天，再有十天，如意也看明白了，使勁點點頭，向院裡跑去。

看看天色，時辰不早了，鳳錦繡趕緊往回走。

路過一書攤時，不經意中發現了一本手抄的《青州府志》，十文買了下來，剛剛在集上時忘記了，自己要想瞭解當地的歷史和商業、政治等情況，這是一本極有用的書，相信古文自己多少能看懂一些，《紅樓夢》《三國演義》自己都有珍藏的文言版印刷。又給幾個孩子買了兩文錢的糖果。

一路上，孩子們興高采烈的吃著糖果，有說有笑。

進村後，鐵蛋爹先把牛車趕到鳳錦繡家，幫忙卸了東西，才回自己家。這兩口子既憨厚又熱情，他們是離鳳錦繡家最近的一家，每每這頭一有個什麼動靜，鐵蛋娘就會人未到先發其聲，很聰明的女人，先把不軌之人嚇走，實在不行也能給鳳錦繡壯個膽，多麼好的鄰居呀！

兩個小家夥今天可興奮了，回家後還在嘰嘰咋咋的說個沒完。

往屋裡倒動完東西，鳳錦繡先活了兩碗面，放那醒著。

鳳錦繡把買回來的五花肉拿出，分了三塊，兩塊大的，一塊小的，小的自己留下，大的一塊給老宅送去，一塊鳳錦繡打算給白老大夫送去，順便還了那五兩銀子的藥錢。

叫來念小子，把肉包好，叫他給老宅送去。自己則拎著肉和銀子往白老先生家去，不僅僅去還錢，還有更重要的事要說，知道的人越少越好，所以，念丫頭看家。

等鳳錦繡回來時，念小子早就回來了，兩個孩子已經等不及了。

「餓了嗎？」鳳錦繡問。

「沒，在車上等你時，那三個素包子就被鐵蛋和我們兩吃了。不餓，是想你了。」小家夥們越來越粘著她了，鳳錦繡很喜歡。

「晚上，給你倆包餃子，先去玩，我先烤油，然後用油漬了包餃子，酸菜餡的，好嗎？」她願意寵著他們。

「好，吃餃子了。」盼丫頭歡呼著。

「娘，我幫你燒火吧。」念小子還是超乎年紀的懂事。

「好」鳳錦繡也沒有拒絕，男子漢早熟是好事，早立事早成事。

當晚，娘三個美美的、飽飽的吃了頓餃子。

不過，在餃子出鍋時，鳳錦繡就讓念小子給鐵蛋家送去一大碗，一家人道謝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