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惱怒地上前欲擒住她,雲箏往後一躲,腳尖踢起了地上的石子,砸得柳宜舟慘叫一聲。
他捂著眼眶,氣急敗壞大喊:「愣著幹嘛?給我抓住她!」
孟珏等人只好硬著頭皮往前衝,雲箏雖會些防身之技,但也懂得擒賊先擒王的道理。故而並不與孟珏他們糾纏,踹了他們幾腳後便閃身躲過,反鉗制住柳宜舟,扭著他的手壓在他背後,一把匕首還對著他的脖子。
「柳宜舟,你知道你哪裡不如我兄長嗎?」
柳宜舟的臉色漲得通紅,想破口大罵,雲箏的聲音卻如刀一樣捅進他的心臟。
「同為京城子弟,我兄長飽讀詩書,文武雙全。縱然身份有瑕,但也算得上天之驕子。他七歲才入學堂,次次考核第一。十五歲入軍營,不到半年便立下了戰功,十七歲擢升副將,如今鎮守北疆,為國效力……」
無視柳宜舟鐵青的臉,她繼續道:「再看看你,身為尚書府嫡子,卻是文不成武不就。國子文試沒過,武試長槍都拿不穩,整日只知道聽尋花問柳,胡作非為,還自詡身份高貴,欺男霸女。像你這種廢物,連我兄長的一根手指頭都比不上,你還哪來的臉在我面前叫囂?」
柳宜舟面目猙獰,雙眸瞪得老大,猛喘了幾口氣,突然翻起了白眼,向前栽下去。
「柳兄!柳兄!」
孟珏嚇壞了,趕緊把氣得昏厥的柳宜舟扶起來,氣沖沖地警告雲箏。
「你敢如此侮辱尚書嫡子,就等死吧!」
他喝令左右擒住雲箏,不料春楹正好帶著一群人過來,這場戲更加熱鬧了。
「怎麼回事?」
裴照大步走來,身後還跟著雲蘿和葉婉等人。
一看見他,在場眾人慌忙作揖,雲箏亦福身行禮,垂下的眼眸遮住了恨意。
裴照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她身上。
雲箏生得好看,粉腮俏紅,花容玉骨,叫人移不開眼。
可她又不止是好看。
她只是站在那兒,春意便濃了幾許。就好像一場黯淡的深閨舊夢,暖帳溫香,有了她的存在,那些寂靜漫長的歲月,也有了顏色與溫度,叫人不忍抽離,亦不願放手。
「三皇子?」
雲蘿喚了他好幾聲,在裴照偏眸之時,分明看見了他眼中泛起的溼意。
裴照也回過神來,意識到自己的失態,頓時覺得遍體生寒,只是面色依然保持鎮定。
雲蘿的心卻沉到了谷底,她急忙朝身側的葉婉使眼色,後者遞給她一個安心的眼神。
「雲箏妹妹這是怎麼了?」
葉婉穿著一身水藍色長裙,細長的眉尾勾著一絲嫵媚,五官明豔動人,像極了春末的海棠。
雲箏卻只是冷冷地盯著葉婉,腦海中反覆放映著前世的記憶,洶湧的怒火幾乎要衝出胸腔。
好在她還有一絲理智,在葉婉走來之時,忽然抽出了帕子擦著眼淚,一頭扎進她懷裡,委委屈屈地哭著。
「表姐可來了,我要被柳公子他們欺負死了!」
不知是不是雲箏的錯覺,她似乎聽到了幾聲壓抑著笑意的咳嗽,卻尋不到是何人敢在此等場合放肆。
柳宜舟被氣暈了,孟珏他們卻醒著,立馬就跳腳了,滿臉兇惡地指責雲箏賊喊捉賊,把品畫宴的事也抖了個乾淨。
裴照沉默片刻才開口:「你是說,鳳五小姐為了一個不相干的書生,當著眾人的面汙衊柳公子換畫,還憑一己之力,將你們打得如此體面?」
孟珏張口便想應是,對上裴照冰冷的眼,仔細琢磨他話中的意味,頓時背後又起了寒意。
裴照遂問雲箏,語氣卻緩和了些許。
「五小姐莫怕,你且將前因後果道來,我會為你做主的。」
雲箏抬起水蒙蒙的眼,少女姿容勝雪,清冷之態中又透出一抹可憐。
比起孟珏他們添油加醋的汙衊,雲箏倒是將實情娓娓道來,只不過刻意隱去了宋檀玉和雲晏,不想引起裴照的注意。
一邊是凶神惡煞的紈絝子弟,一邊是「可憐柔弱」的深閨小姐。
孰是孰非,孰對孰錯,裴照很快就做出了判斷。
他把孟珏等人呵斥了一通,念在柳宜舟還昏迷不醒,只讓他們回府閉門思過。
這處罰著實雷聲大雨點小,不過雲箏也不在乎,她又不是真的要裴照替她做主。
眼眸一斜,她悄然看向雲蘿,唇角不著痕跡地彎起。
「表姐,這是怎麼回事?」
待回了八方館,雲蘿便氣惱道:「你不是說,柳宜舟他們不是你安排的嗎?怎麼這都沒把雲箏拿下?」
葉婉安撫她:「莫急,本來我是打算讓柳宜舟他們攔住雲箏,誰知道他們不頂用,連一個小女子都收拾不了。」
雲蘿恨恨道:「雲箏跟著雲晏學了些拳腳工夫,若非如此,我豈會再三敗在她手上?」
「從前也不見你對她上心,怎麼現在容不得她了?」
雲蘿臉上浮現憂慮急切之色:「三皇子選妃在即,若是從前便罷了,如今雲晏即將攜功回京,到時候雲箏水漲船高,若入了三皇子的眼,我就完了!」
提起雲晏,葉婉眸光微閃,又不屑道:「她是庶女,當不了皇子妃的,你大可安心就是。」
雲蘿安不了心,尤其今日裴照看雲箏的眼神,分明已有了幾分意思。
「還請表姐幫我!」
她再三懇求,葉婉一邊嘆著氣,一邊伸出纖指點著她的額頭。
「壽宴那日的事,我已經聽姑母說了,雲箏交給我解決就是,保證今日讓她身敗名裂。」
雲箏帶著春楹上了二樓,尋了個靠窗的位置坐下,不料一偏眸,便看見了與她僅有一個屏風之隔的謝沉。
她冷不丁想起了方才在樓下聽到的那一道咳嗽聲,眼眸不由得眯了眯。
「謝丞相,好巧啊。」
那邊的謝沉微微歪著頭,裝傻道:「我與姑娘認識?」
「謝丞相視力不佳,耳力也日漸下降啊。」
「原來是五小姐。」他像是才認出來一樣,彎唇一笑,「五小姐追我至此,是準備還我衣裳了嗎?」
雲箏氣得磨牙:「誰追你了?謝丞相一向這麼自以為是嗎?」
還有那衣裳,他怎麼還惦記著這茬?丞相府已經窮得連件衣服都買不起了嗎?
謝沉卻笑眯眯地應承:「多謝誇獎。」
「……」
雲箏與他話不投機,乾脆扭過頭去,專心聽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