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外的渡口處,來往的船隻繁忙個不停。
一艘並不起眼的烏篷小船停靠在岸邊上,宋仙仙揹著自己的雙肩小揹包,貓著身子從船艙裡面走了出來。
作為被抱錯了十六年的侯府的真千金,大約半個月前,有人找上了門,說是要接她來京城與親生父母一家團圓。
在水上飄蕩了半個多月,她總算是到了目的地,再不到,她感覺自己都要被捂得發黴了。
「噗通」一聲,一塊大石頭砸到了她旁邊,飛濺起不少冰涼的河水。
宋仙仙毫無防備,只是憑感覺往後挪了半步,好歹沒淋溼鞋襪。
可過往的船隻都忙著下客人,卸貨,沒有誰會那麼無聊到嚇唬她。
她一雙晶亮的杏眼看向了岸邊。
「嘖,沒意思,不就是一個鄉下的燒火丫頭而已嗎?也至於讓本公子親自來接。臭丫頭,你還不趕緊上來,還看什麼看?真是沒教養!」
站在岸邊上的一對男女,身著華服,相貌不俗。
女孩帶著甜笑,撒嬌地扯了扯少年的袖子。
「三哥哥何必跟妹妹計較?我想,她也不是非得要跟咱們過不去,不過是初來京城,一時看花了眼罷了。畢竟這京城富庶,可不比她那鄉下簡單質樸。」
華服少年抱著肩膀,視線挑剔地在宋仙仙的身上來迴轉。
「鄉下人就是上不得檯面,只會傻愣愣地站在那裡給人添堵!還不快點滾上來,我可告訴你,別以為爹孃心軟讓你回來,你就能取代星兒的位置了!我齊安這輩子,只認星兒一個妹妹!」
齊安,她血緣上的三哥哥。
齊星兒,侯府被抱錯了假千金。
宋仙仙敏銳地感知到了少女眼中一閃而過的惡意,這是二媽教給她的微表情解析術。
看來這位五小姐對她的到來,並沒有那麼歡迎。
也對,鳩佔鵲巢養尊處優了這麼多年,如今她這個正主兒回來了,可不得擔心?
不過好在她這千里迢迢回來也不是來認親的。
她從小就跟六個爹爹媽媽生活在留仙谷裡,三個媽媽都是穿越者,無法在這個時空留下自己的血脈,卻把她當作了親生女兒一樣地疼愛。
有爹爹媽媽們寵愛她,她根本就不需要侯府那些施捨的愛意。
臨行之前她大爹爹說了,入了這上京城,她就算是把這裡炸翻了天,自然有大爹爹頂著。
侯府再富貴她也不稀罕,但她還什麼都沒做,對方就對她有這麼大的惡意,這讓她的心裡十分不爽。
還未等她開口,一路上對她喋喋不休,教育她要討好侯府諸位主子的趙婆子就急慌慌地鑽了出來。
「哎喲!原來是三公子跟五小姐親自來接人了!六姑娘,你還不趕快謝過這兩位的抬舉?」
說完,那婆子竟要來推她。
宋仙仙眉頭微蹙,閃身躲過了那婆子的手。
轉頭看向岸上的兩人,態度也冷冷淡淡。
「我們那裡的確跟京城不同,至少,不會隨隨便便就把家裡的瘋狗放出來咬人。」
她這話瞬間激怒了齊安。
對方狠狠地指著她,「你說誰是瘋狗?你居然敢這麼說我,你不想活……」
宋仙仙輕盈地從船上跳到了岸上。
齊安見狀就要上來教訓她。
可下一瞬,宋仙仙抽出了自己的彎刀,那刀鋒寒光爍爍,一看就知道絕對是把能要人命的兇器!
「在我們那兒,敢隨便咬人的瘋狗,是要被剁掉腦袋的。還是說齊三公子,你也想嚐嚐那滋味?」
齊安沒想到,這個臭丫頭剛見面就敢拿刀指著自己!
他一邊護著妹妹後退,一邊對著宋仙仙吼道,「你瘋了不成?我可告訴你,這裡是京城,不是你那鄉下野蠻之地,你要是敢動我們,我、我……」
可宋仙仙絲毫不在乎他的威脅,手中穩穩拿著彎刀,一步步逼近。
齊安只見眼前的少女五官精緻俏麗,一雙眼睛又大又圓又甜,哪怕是只梳了一個簡單的馬尾辮,但比齊星兒的滿頭珠翠更耀眼奪目。
看著那張跟母親有七分相似的容顏,不知為何心突然停跳了一瞬。
心中突然冒出一個想法。
原來,她真的是自己的親妹妹!
可隨後,就被覺察到他遲疑的齊星兒抱住了手臂。
「三哥哥小心!」
齊星兒作勢要保護齊安,但垂下來的眸子裡滿是怨毒。
上輩子宋仙仙回來,齊安就是那個最先接受她的哥哥!
不僅對她百般疼愛,甚至可以為了宋仙仙去死。
不過,這輩子她已經徹底取代了宋仙仙的位置,甚至上輩子宋仙仙做的那些事,她都仗著重生的機緣給做了個遍。
齊安,也只能站在他這一邊。
齊安被這一叫突然回神,之後便沉了一張臉。
不像話!
他氣得用手狠狠指著宋仙仙,氣急敗壞地罵道:「放肆!你嚇到星兒了!臭丫頭,你還不快點跪下給我妹妹認錯,否則,你別想進我們家的門!」
宋仙仙最討厭別人指著自己罵,何況眼前的不過就是個陌生人。
這傢伙還不配髒了自己的小彎月。
於是,她直接飛起一腳,把齊安踹進了河裡。
「嘩啦」一聲響,高高在上的齊家三公子,此刻卻像是一隻落水狗,不斷在水裡翻騰不已。
「啊——」齊星兒突然一聲鬼叫,滿臉驚恐地看向宋仙仙。
她,她怎麼敢的啊!
難道,她真的不想被認回齊家了麼?
哈哈哈,宋仙仙這個蠢貨!
得罪了齊安,她就再也沒有被齊家人接受的資格了!
宋仙仙才不管對方在狗叫什麼,直接冷著一張笑臉警告道:「閉嘴,不然你也下去陪他。」
齊星兒立刻閉嘴,她才不要那麼狼狽!
宋仙仙冷冷地看著齊星兒,收起自己的小彎月,頭也不回地離開了碼頭。
臨行前,大爹爹就給了她一張京城最新最全的地形圖,她自己也能找到侯府。
要不是追查到當年傷了三媽的兇手跟侯府有關係,她也不會走這一趟。
而她卻不知,剛才自己的英姿,卻落入了樓上人的眼中。
男人躺在溫暖的狐裘之中,鬆開一直緊攥著的修長雙手。
一股熟悉的腥甜襲湧上了喉頭,他捂著嘴,死死地壓制住自己的咳嗽。
最近幾日,他感覺自己的身體越來越差了。
也罷,了結了這樁恩情後,他對這人世也就再沒什麼可留戀的了,或許,死亡於他而言,也是一種解脫吧。
毫無血色的手指輕輕敲了敲窗臺,眸子裡飛快閃過一抹沉思。
「去,暗中看著她,別讓她出了什麼意外。」
一道黑影立刻領命而去,許久之後,房間裡傳出了一聲嘆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