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你還有沒有良心

蕭尉只覺一腔不耐全打在了棉花裡，心口像是堵了什麼東西，上不去下不來的。

他有些憋悶，可目光落到安沫楹那粗糙又傷痕累累的手上時，斥責的話又憋在了喉頭，沉默了。

縱然是利用，可那手上的傷痕沒有經年累月的堆積，是不會這樣深重的。

「阿楹。」

身後忽然傳來一道顫顫巍巍的聲音。

安沫楹嬌軀一顫，下意識慌忙將手藏進衣袖才轉過身去：「阿嬤。」

那個熟悉的人影就在身前，坐在一張木質四輪車上，腿以毛毯遮住，動彈不能。

可她依然一眼就看到了安沫楹手上的傷痕，手向她伸過來，滿是褶子的臉上早已是老淚縱橫。

「我的阿楹啊，這些年你受苦了！」

就是這樣的腿啊，這雙再也站不起來的腿，卻為了她，在自己的壽宴對蕭尉跪下。

她都不敢想，阿嬤究竟是怎麼跪下的？

幾乎是瞬間，安沫楹眼淚就不受控制地滑出來，她蹲下身，緊緊擁抱住這個如今唯一一個還會關心愛護她的老人。

「阿嬤別擔心，我這些年在靜庵好著呢。」她忍住哭腔，不住地拍曹氏的後背給她順氣。

這副溫情模樣，任誰看了都忍不住心生動容。

但蕭尉看著安沫楹對他和曹氏前後截然不同的態度，心底泛出癢意。

一旁的安雪瑩更是暗暗咬牙。

這個老東西，自己這些年來精心服侍逢迎，連她個好臉色也沒見過，如今見了安沫楹便感動成這幅樣子了？

她壓下不悅，佯裝抹淚上前，也輕拍曹氏後背。

「奶娘，您就別傷心了，如今姐姐這不是回來了麼？」

可她的手剛落到曹氏背上，安沫楹眼底便劃過一抹戾氣，就要拍開她的手。

哭得不能自已的曹氏卻拉住了她，往自己身側一帶，推著四輪車就到蕭尉身前，不動聲色避開了安雪瑩的手。

安雪瑩身形又是一僵，很快調整好情緒直起身子。

曹氏已經開始用手帕抹淚，一邊拉著安沫楹，一邊道。

「王爺，如今王妃已經歸位，老身斗膽一求，求王爺恢復王妃的正妃身份。」

說到正妃時，她刻意加重了語調，又掙扎著要從四輪車上下來跪下。

蕭尉眼底動容，虛抬起手就要開口。

安沫楹卻先他一步扶住曹氏，將她按回四輪車上，又仔細蓋好了那方毛毯。

「阿嬤，你不必為我求情，我此生只願做阿嬤的身邊人，不想再做什麼王妃了。」

在靜庵的那三年，她早就想透了。

可曹氏想不透。

她一下握住安沫楹的手，枯枝般的手都在顫抖：「傻孩子啊！」

「你不做王妃怎麼行？從前的一切咱們就當它過去了，今後你和王爺好好過日子，阿嬤也就心滿意足了。」

安沫楹知道曹氏是真心關愛自己，因此去了方才對蕭尉時的漫不經心，滿眼認真地凝望她。

「阿嬤，這是我深思熟慮的結果，我意已決，你不必勸我了。」

那雙眼睛水靈靈地，看著她時那樣赤誠。

那三年是真真傷了這孩子的心啊！

那雙手都被磋磨成這副樣子，這還是能看見的，看不見的不知還有多少傷痕。

只是若她不做王妃，又能做什麼？今後又要怎麼過活啊？

曹氏又哭了，眼淚嘩嘩地掉個不停。

安沫楹拍著她的後背。

安雪瑩心下略略松了口氣。

不料，蕭尉忽然冷笑道：「安沫楹，你還有沒有良心！」

從一回來安沫楹的冷淡，面對他和奶娘時截然不同的態度，蕭尉怎麼也想不明白，從前那個活潑熱情的小姑娘究竟到哪裡去了？

他終於忍不住心頭的惱怒。

「奶娘一把年紀，還在為你操心，為你在她的壽宴跪下求本王，如今更是豁出去這張老臉來只求恢復你的王妃身份，你呢？除了惹奶娘傷心還會做什麼？一回來就將奶娘氣哭兩次！」

冷喝聲在書房迴盪，安沫楹怔住，她垂下眼簾，看著曹氏的臉。

是啊，阿嬤年紀大了，身子也每況愈下，她不僅沒能讓她省心，反而讓她為自己操心。

看著那雙渾濁卻依然滿懷希冀的眼眸，安沫楹終於斂下心酸，點頭。

「阿嬤，你別哭了，阿楹一切都聽你的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