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撒嬌

「落雪，去拿過來給我看看。」老夫人也有些驚訝，然後她身邊的那個丫鬟動了，款款走到鳳無月面前，將鳳無月面前的畫紙拿起，遞到了老夫人面前展開。

老夫人看了一眼，只見上邊是同樣的一個千手觀音，鳳曦就坐在老夫人邊上，餘光瞄到上邊的千手觀音，頓時臉色複雜起來，她看向鳳無月，只見鳳無月面帶微笑，一副大方溫順的模樣，她微微眯了眼，以前這個四妹妹可不是這樣的，以前她也乖巧，不過那是懦弱膽小沒有存在感，絕不是眼前這種大方得體的模樣，怎麼去鄉下養了幾年反而養得變了個性子？

她倒是不擔心鳳無月畫的千手觀音能勝過自己畫的，畢竟人都有先入為主的觀念，而且她對自己的畫技還是有自信的，老夫人先看了她的千手觀音，再看其他的必然是要求會更高，而且，這個四妹妹，畫畫水準怎麼可能比得過她？她的夫子可是江南第一才女，她要是畫其他的說不定還能點評一二，東施效顰，真是愚蠢。

她正驕傲的想著，卻聽老夫人笑了起來，並朝鳳無月伸手：「四丫頭，來，到祖母這裡來。」她面上的微笑頓時僵在了唇邊。

鳳無月心裡早就知道老夫人會更喜歡她的畫，因為她打聽到老夫人喜歡吃齋念佛，又看到鳳曦專門畫了千手觀音，便猜到老夫人定是信奉千手觀音。

而她，只是把千手觀音的面龐比照著老夫人的面容來畫了幾分，老夫人一見自己的臉放在觀音身上一點也不違和，自然就能比鳳曦畫的千手觀音更能入老夫人的眼，這其實是有點投機取巧的意思了，但是看老夫人現在的模樣，就知道她這個馬屁沒拍錯了。

鳳曦等人只見鳳無月輕移蓮步走過去，她今兒穿了齊胸襦裙，白色加上若隱若現的淺綠，在這炎熱的季節裡行走，只讓人覺得一股清涼撲面而來，行走間長長的耳墜子竟然紋絲不動，體態如此之好，比起名門嫡女來也是不差的了。

老夫人看著款款走過來的鳳無月，她以前並沒有太過多關注這個軟弱得人人可欺的四小姐，畢竟她年輕的時候是個女強人，並不喜歡那種矯揉造作的無骨女子，但是偏偏就有一個柔弱的女子當初勾引了老將軍，因此還有了一個庶子，而老將軍偏偏還喜歡那柔弱的女人得緊，所以她這一輩子，最恨的就是柔弱無骨的女子。

想起二房那個庶子，老夫人就覺得氣血翻湧起來，那個庶子的存在，無時無刻不在提醒她老將軍的背叛，直到老將軍死，她也沒有和他和解過，老將軍死後，她更是眼不見為淨讓二房一家大小住到了西院去，雖然沒有分家，但是她下令修了一堵圍牆，只在牆上開了個小門，愣是將將軍府分割成了東西兩地。除了每月十五例行來和她請安外，基本上算是老死不相往來了。

「祖母，我畫的這千手觀音也不知道為什麼畫著畫著就覺得有些像祖母了，而且我還覺得一點也不突兀，祖母就像這千手觀音一樣，面龐慈善柔和得很，想來祖母本身就是觀音大士轉世呢！」鳳無月一臉天真無邪的開口道。

鳳曦眼眸一頓，不著痕跡地看了鳳無月一眼，她這個四妹妹，竟然會說甜言蜜語了？

她一直討都厭鳳無月那張美麗的臉，從小就看不慣，明明她才是將軍府唯一的嫡女，但是每次表哥來家中，卻總是喜歡和鳳無月玩到一處，那明明是她的親表哥！所以當鳳無月被點出八字過硬送出府後，她比誰都高興，終於不用再看到鳳無月那張讓人討厭的臉了，原以為會一輩子永不再見，誰知才短短五年，這張討厭的臉又出現在她面前！

鳳無月的話響起來，也把老夫人的思緒拉回來，老夫人這才高興地拉過她：「你有心了，快和祖母說說，這幾年在外邊可有受苦？李家可有好好照顧你？」

其實這都是客套話，在外邊，哪有不受苦的，更別說她這一副瘦弱的模樣，哪裡像是沒吃過苦的樣子？她記得三丫頭就比四丫頭大幾個月，但是看看這兩個人，差距也太明顯了些。

鳳無月笑著回答：「謝謝祖母掛心，月兒在李家挺好的，他們都待我還不錯。」

老夫人身邊的張媽媽聽了不由得一愣，她面色複雜的看了鳳無月一眼，她還以為這個四小姐會趁機告狀呢，沒想到她竟然什麼也不說，反而還替李家說好話，她暗自提了口氣，再看老夫人，果然，老夫人臉色已經更加柔和下來。

她一直伺候老夫人，自然對老夫人最是瞭解，老夫人雖然一貫強勢，但是年紀大了也喜歡貼心不嬌氣的好孩子，大小姐雖然是她的嫡親孫女，但是大小姐身上總有一種清高，平日與老夫人說鬧，卻並不能感受到多少祖孫情，加之老夫人是將門之後，更是不喜扭扭捏捏的小輩，她時常聽見老夫人感慨自己年輕時英姿颯爽，家中幾個孫女卻沒有一個和她相似的，語氣惋惜。

「祖母知道你受苦了，你是個好孩子，現在回來了就好了。」老夫人捏著鳳無月的手，只覺得入手粗糙，她低頭看去，只見這手上還有些薄繭，她不動聲色的摸了摸，還看到了時間久遠留下來的一些細小疤痕。

鳳無月搖頭，眼眶卻紅了起來，她忙低下頭去：「我並不覺得自己受苦了，只是經常想念祖母還有父親母親，看到沈氏寵愛李春，我就想著要是自己能在父母跟前盡孝就好了，我做子女的，沒有替家裡分憂，反而、反而妨礙到家裡讓家宅不寧，多少次都想是不是自己死了才能對家裡好，又怕自己輕生害家中長輩們傷心，白髮人送黑髮人的罪孽，月兒承受不起……」

老夫人一聽，心裡頓時軟得一塌糊塗，人老了，什麼權利都不看重了，就喜歡兒孫滿堂闔家歡樂，如今看到這回來的四丫頭這麼貼心懂事，頓時整顆心都要化了。

她心疼地拍著鳳無月的手：「好孩子，難為你有心，可千萬別做傻事，身體發乎受之父母，怎能隨意毀傷，你父親和母親都是掛念你的，不然也不會專門請了道士改了風水，就為了能接你回來。」

鳳無月頷首，淚水含在眼裡，卻不掉下來，這模樣看得老夫人更是心疼，她忙把鳳無月摟進懷裡輕聲安慰起來。

鳳曦就坐在邊上，看著這一幕眉頭輕蹙，邊上的鳳櫻雪看到這一幕簡直嫉妒得要發狂，她和二姐，何時被老夫人這麼輕言細語說過話？更別說擁入懷裡安慰了，這種殊榮向來只有大姐才有！

她們每次來請安，也都是當個裝飾陪襯的，雖然她們都是庶女，但是庶女也分級別不是，她們的娘雖然是商戶之女，但是好歹是清白之家，總比一個歌姬來的高貴，沒想到這個鳳無月竟然變化這麼大，才回來就得到了老夫人的關心！那巧舌如簧矯揉造作的樣子真是讓人噁心！昨天還覺著她挺乖巧呢！她真是瞎了眼！被她幾句話就哄得團團轉！

而鳳櫻璃，則是看了鳳無月一眼，眼底有些詫異，也有一些羡慕，她一向比較內向，平日並不喜歡多說話，她和鳳櫻璃一母同胞，但是性子卻天差地別。

鳳無月感覺老夫人的懷抱異常溫暖，比起院長媽媽來還要溫暖，可能這就是親人才能帶來的感覺，她靠在老夫人懷裡，帶著鼻音輕聲問：「祖母，我可以叫您奶奶嗎？」

老夫人一時沒聽清，嗯了一聲，鳳無月道：「我覺得叫奶奶比叫祖母要親切些，在鄉下的時候都聽他們這樣叫。」

老夫人望著她紅紅的眼睛，連連說好：「好好好，只要你高興就好。」

鳳無月頓時眉開眼笑起來，又撲倒老夫人懷裡撒嬌：「奶奶，我可想你了。」

原來，和長輩撒嬌這麼幸福！鳳無月再也不去責怪閻王了，算他還有點良心給了她一個家。

老夫人哪裡被孫子孫女這樣撒過嬌，頓時心肝寶貝的哄了起來。

一旁的幾個孫女頓時覺得自己是多餘的了，鳳曦是咬著下唇手裡擰著手帕，算是克制了，鳳櫻璃是一如既往的低著頭不說話，就像自己根本不存在一樣，鳳櫻雪面上卻已經是繃不住的怒意，一雙美眸裡都要噴出火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