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4章 一打十的瘦弱書生

我在月清秋的宅子裡小住了四五天，這些天，我發現月清秋其實有很嚴重的潔癖。即便是他自己宅子裡的侍女，都不可以過分的接近他。衣著只穿白色，但凡衣服上有些許灰塵，就一定會去沐浴更衣。所以一天裡，總能看見他來來回回。

「小姐，這天氣才入春，有時還會飄些小雨，小姐可別這麼在廊前坐著，萬一著了涼，主子要責駡奴婢的。」

我攏了攏身上的斗篷，有些好笑。這個侍女是這裡年歲待的最久的一個，叫玉簪。玉簪如今也不過二十四五的年紀，不過比起蘇慕言的年紀來說，還是大上許多。

「你別唬我，你家主子那脾氣，怎麼會責駡你，若是你真能讓他動氣，我肯定賞你。」

玉簪笑駡了我幾句，就進屋準備午膳去了。我坐在廊下，看著邊上清澈的小溪流，拿著魚食慢慢喂著。古代女子也無事可做，每天就是女工，琴棋書畫。儘管我本就不是愛四處玩鬧的性子，可這樣的日子，還是過得有些無趣。

「蘇姑娘可是覺得無趣？」

這個月清秋總是這麼突然出聲，又一語中的。我瞧著他，挑了挑眉。

他的手白皙勻稱關節清晰，就那麼抵在下巴上，眉眼微微帶著笑意。可不知道為什麼，我並不喜歡他這樣的笑，總覺得這笑容不自然。

「我確實有些無趣，月公子有何指教？」我轉過頭，數著水面下色彩斑斕的魚，四十條？嗯……三十五條。雖然，我對魚的品種不熟，但這些豔麗不可方物的品種，大約就是錦鯉吧。隔著水影，那些橙紅、金黃灑滿了這一池碧波。我探手，在水裡來回擺動。水很清澈，微微帶點涼……

我瞟了一眼身後的白影，起了玩心。偷偷在掌心裝了些水……深呼吸……一點點的挪動自己，然後……

「蘇…蘇姑娘……真是……」

我笑出了聲，看著這個溫文爾雅、慢條斯理的翩翩公子，手足無措甚至顯得有些狼狽。我的心情，大好。

「蘇姑娘……咳咳，明日便送你去私塾了，是否需要置辦些什麼？今日，我還有些時間。」

一聽可以出門，我連腳步都輕盈了起來。

「蘇姑娘！！小心……」

我平衡了一下身體，拍了拍他的肩，道了聲謝。見他月白的衣服上點點滴滴的水漬，不禁嘴角上揚。其實，他也不是個壞傢伙，只是個聰明的傢伙而已。

我回到屋子裡，換了一身便服，就到門前去等著了。

出門大約半個小時之後，我的驚訝正在慢慢放大。我以為，一個有著潔癖的貴公子，出門肯定是坐著馬車，垂著簾子。前前後後，傭人車夫一堆。可他，就那麼之身一人，帶著我出來了。別的不說，憑他瘦弱的樣子，和那一身價值不菲的衣料，實在……很不安全。好在我自己也曾學過一些跆拳道，只要沒有槍械，自保還不算太難。也就專心的看東看西，悠然自得的逛街。

也許是因為他那一身白的氣場，又或者是他腿長，總之不論因為什麼，我都和他……走散了。

我找了個顯眼的茶樓，用身上的玉佩換了個二樓的位置。點了一壺綠茶，慢悠悠的喝，仔細看著樓下來來往往的人。古代……真是個好地方。空氣好，而且就算是人流擁擠的集市，也是井然有序。每個人都像是熟識，就算不買賣，也會笑著閒談。比起我之前的大城市，這裡的人情冷暖，更讓人溫暖。

「姑娘？一個人嘛？不如一起品茶？」

我挑了挑眉，轉頭看向那幾個搭話的，穿的都比平常人好些，飾品似乎也價值不菲，但和月清秋相比，差的不止一點。我禮貌的拒絕，並沒有換來我想要的清淨。

「姑娘的戒心不用如此之重，在下只是想與姑娘品茶而已，別無他想。」

話我已說，便轉過頭，不再理睬。

「姑娘，這可是縣衙大人的公子，看上你是抬舉你，別給自己惹事了。」

這縣衙公子還保持著笑，但神色間已是不悅。若此時，我再不予理睬……

「來人！把她給本公子帶回去！」

「是！」

我就知道……

看著漸漸圍攏過來的人，我並沒有害怕，腦子裡還不受控制的想起了以往看過的古裝劇狗血橋段。比如什麼喊破喉嚨也不會有人來什麼什麼的。不由得笑了起來，不知道英雄救美，會不會有呢？

那幾個手下很快就向我伸出了手，不過，嚴格意義上，我也不能算是個弱女子……抓過對方的手臂，往前一拉，然後手肘重擊，聽到了清脆的`哢嚓`聲。嗯……這副身體還是有些弱，這一擊只到脫臼的程度。

「該死的，你們都上！抓住這個女人！」

側踢，正拳，正踢，過肩摔。我已經有些氣喘吁吁了，而那些人，似乎還沒有善罷甘休的意思。我認真的思考，是不是應該服軟避免自己受到傷害。可我瞥見那個縣衙公子，他眼底裡藏著我看得懂的興奮，像是餓久的狼看見了肉。還有四個人……能傷幾個是幾個。如果到時候不幸被抓，那個縣衙公子肯定會私下裡處置我，那麼對付一個，比對付幾個，省力得多。

用上段右左沖拳擺平了一個，結果他倒下的時候，抓了我的衣袖。古代的衣袖雖然面料好，可惜不怎麼牢靠，他那麼一抓之下，我的右手臂袖子就完全被扯掉了……

「蘇姑娘！」

我回頭，看見月清秋正冷著臉，他的臉上第一次沒有笑容，一雙眼冷冰冰的，連我都不禁打了個寒顫，他看那些人的眼神，就像，就像是在看死人。雖然這時的月清秋沒有了偏偏公子的溫文爾雅，可我卻覺得，這樣的他比起那笑臉狐狸的模樣來的更真實。

「你來的好慢。」

他一句話都不說，直直的走了過來，一把就把我拉到了身後。他的眼睛掃過我的右手臂，那一瞬間，似乎是有些歉疚……

「來幫手了？一個弱書生能頂什麼用，姑娘你還是跟我們走吧…相信我們家公子一定不會冷落你的……哈哈。」

縣衙公子手下的笑聲還沒有完，他的頭就已經離開身體了。我瞪大了眼睛，看見血紅的東西噴灑一地。所有人都僵在了原地，安靜的連心跳都聽得見。

「殺…殺……殺人啦！！」

「殺人了！殺人啦！！」

「你！！好，你小子居然敢動縣衙公子的人…你！……」

一個，兩個，三個……我站在原地，一動不動。我就這麼看著，看著月清秋的那一身白，被染紅。他的臉上沒有表情，拿著劍，逼近那個縣衙公子。

此時的縣衙公子早就沒有威風凜凜的樣子了，癱坐在地上，臉色發白，全身發抖，嘴裡不停的嘟囔，大致說的是‘饒了我’之類的話吧。

雖然，今天有錯的是他們，但，罪不至死。我想阻止月清秋，卻發現自己沒有踏出那一步的勇氣，我整個人都完全僵直了。好在月清秋最終並沒有動手殺了那個縣衙公子，只是收起劍，拉著我離開了。

月清秋的手，很冷，雖然被握著卻沒有一點點的溫度。我動了動，卻掙脫不開。只好任由他握著，直到回到府裡。

月清秋這個樣子回來，府裡的上上下下自然是各種雞飛狗跳。我也顧不上他，先好好的洗了個澡，然後從裡到外換上新的衣服。我躺倒在床上，腦子裡一片空白。

「姑娘啊姑娘，你怎麼還那麼悠閒，主子可是受傷了？那麼多血……」

看著玉簪那幾乎要哭出來的表情，我也沒有隱瞞，將今天發生的事情全都告訴了她。她瞪大了眼睛，張大了嘴巴，滿臉的不可置信。我以為她驚訝的和我驚訝的是同一個點，可惜結果，我錯了。

「你說主子因為姑娘你的事，殺人了，還弄髒了他的衣衫？……姑娘…主子對你著迷了……姑娘你可真厲害！這要是傳了出去，不知有多少女子要踩爛門檻來討教了。」

見我懶得搭理，玉簪也就轉身出去了。不過…想想也是，一個有潔癖的傢伙居然會親自動手殺人，還沾了一身血…月清秋現在肯定特別想把自己洗掉幾層皮…不過，我可不信他月清秋是對我著迷。他估計只是在保護自己的重要工具罷了。

不過……我給自己倒了一杯茶，冷靜了下來。隨隨便便動手殺人，還能那麼完好如初回到自己的府裡，而且到現在為止都沒有人上門興師問罪，難道，月清秋的勢力不止是一點點？而且雖然他月清秋是持劍的，但這些人也不是隨便任人宰割的品種，起碼和我交過手的幾個，都是有些實力的。

今天真是驚心動魄，我都覺得有些累了，我翻了個身，拋開心裡的一切問題，我要做的，就是保全自己，然後回到二十一世紀。別的…別的……我都不該在意。雖然我堅定的這麼想，可還是……睡不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