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章 穿越

我和男朋友之間，一直都是和諧的戀愛狀態。

「對不起，我覺得我們還是分手比較好。」

我從他嘴裡聽到這句話，居然一點都不意外。我想在心情裡尋找可能存在的痛、或者恨、或者別的什麼，但一無所獲。大概，是因為我也沒多麼的愛。

我跟他嘛，大概就是別人嘴裡的什麼金童玉女了。性格、家世、學歷、工作，什麼都差不多。是個人，都說我們般配。

「慕言，你為什麼跟他分手啊，這麼好的男朋友，分了多可惜啊。長得好，又溫柔，又多金，而且你們都談了那麼久了，雙方家長都不反對，為什麼分手啊，慕言，慕言~~你說話啦~快說？」

「說的這麼好，要不你收了他算了。反正他現在單身，反正你個小妖精也單身。」

分手的理由很簡單，是因為我太獨立了。因為沒有想要的也不依賴，所以離開也不曾惋惜。

他曾經說過我是最好的女友，脾氣溫和、懂事明理，從不耍小性子，隨遇而安，不會亂吃醋。我曾經覺得他是最好的男友，斯文有禮、樣貌出眾、關懷備至，性格溫和。然而這些，最終成為我們離開彼此的最好理由。

我們之間，沒有大的吵鬧，在一起時偶爾會陪著對方做對方喜歡的事情，然而更多時候，我們只是在一起，然後各自娛樂。因為我們覺得，在一起就好，即便沒在做同一件事。我和他都給予對方絕對的理解和包容，從不會胡亂吃醋，也不會隨意猜忌。不會因為他幾天不聯繫就埋怨生氣，他也不會因為我忙於工作而蠻不講理。我們，就像是兩個相交的圓，不過除了相交的地方，其他的部分還留在自己的世界。

「那麼，多謝你這些年為我付出的，再見，慕言，希望你會幸福。」

我站在街角，微笑著沖他揮手，同樣希望他也會幸福。

分手之後，我的日子似乎比戀愛時還要舒適。沒有抑鬱黑暗的心情，沒有酸澀痛楚的感覺，當然也沒有為這段感情落下一滴眼淚。

我將所有和他有關的東西，整理歸類，但並沒有扔掉。因為這些東西裡，不光有他的時光，也有我自己值得紀念的時光。

生活照常的繼續，我依然埋首在工作裡，每個月揮霍著自己掙來的錢，自給自足。

「慕言，你實話告訴媽，你是不是……不喜歡男人？如果是，我也沒辦法了，就不勉強你了，喂！死丫頭你什麼表情，不相信我嗎？」

我不禁笑了起來，擁抱了這個已經有些白髮的女人。這個就是我的母親啊。

在確認我並沒有喜歡同性之後，她老人家又開始安排相親了。掰著指頭算了算，自己已經二十八歲了，再嫁不出去的話，也許就沒有人要了……鬼才在意呢。我自己一個人的日子，多好啊，想幹嘛幹嘛。輕鬆自在，才不要改變。

這一年的清明，我和母親冒著雨，來到了父親的墓地。母親是個堅強的人，雖然她每次都會在父親的墓碑前哭許久，但我知道，她是個堅強的人。我陪著她，一起給父親的墓碑描紅，清掃。然後，一家三口就這樣聊聊家常。

臨走的時候，母親似乎是哭紅了眼，吵著要去化妝間補妝。我笑了笑，在原地等著她回來。在我眼裡，母親的堅強就是獨立，哪怕父親突然離開。她也跟其他的妻子不一樣，她的經紀、她的工作生活，基本還維持在正常的軌道上。但是我知道，她是傷心的，這份傷心比那些尋死膩活的更厚重。

「小姐，請問你知道M墓區往哪裡走麼？」

我想了想，可惜……我也只能指個大概的方向。我絕對沒有刻意去打量，但是他眼裡那種藏不住的傷痛，還是讓我的視線多停留了一會兒。

個子很高，但有些消瘦，皮膚帶著健康的麥色，衣著麼……看著像什麼社會精英一類的。一雙眼睛，讓我愣了神。

人人都說，眼睛是心靈的窗戶。他的眼鏡像是遮了窗簾的窗戶……眼睛裡很平靜，像是一片沉寂了很久的海，沒有波浪，沒有風。可越是這樣，就越能感覺到這平靜之下的東西，某些可怕的東西。

當我跟著他的步子，來到M墓區的時候，我恨不得直接劈死我自己，這算是尾隨吧……當他疑惑回頭看著我的時候，我雖想躲，卻也避無可避。我笑成了有生以來最尷尬的樣子……慕言，你個蠢蛋。

「謝謝……你能在這裡。」

我的心，似乎是被什麼重重的砸了一下，那瞬間，讓我有些恍惚。但隨即，我便被他的神情吸引。

無聲的哭泣。

並不是強壓住聲音的那種，而是真正的默然落淚。這份悲傷，似乎來得很重、很痛。眼淚在他的臉上流淌，他並不遮掩，像是當我不存在。我偷偷挪動了步子，想趕緊離開。

「請別走……留下…就一會兒。」

這個聲音帶著某種說不清的魔力，留住了我離開的腳步。我就這麼陪著他，一直到風吹幹了他臉上的淚。我動了動有些僵直的脖子，暗道一聲糟糕，我居然忘記了母親還在等著我，等下絕對會被批的很慘。

我的窘迫似乎是被看穿了，他忽然笑了，很乾淨、純真的笑容。

「對不起，打擾你了，再見。」

我被那笑容晃的失了神，隨即立刻點了點頭，去找大約已經等到發飆的母親。

「再見……謝謝。」

我遠遠的，聽到了那個聲音，帶著磁性的低沉。聲音……是真好聽啊。

「小心！」

「慕言！」

我忽然漂浮了起來，像是一片在藍天之中的羽毛。身體，好重，像是壓了什麼東西在上面一樣，疼死了。我能感覺到自己摔落到了地上，能聽見那種輕微的，斷裂的聲響。我側著頭，看著一種紅色，從我的身體裡蔓延出去。我大概知道發生了什麼，但……墓地裡為什麼會有車啊！！太離譜！

我聽不清楚，耳朵裡都是嗡嗡嗡的聲響，我只能看到母親在一邊用力抓著我的手，那雙手很粗燥，但是很溫暖。

「沒關係的，會好的。」

嗯！會好的…不過就是車禍而已，只要不死，都不是什麼大不了的。

很累，好累……我累得實在堅持不住了，合上眼睛就睡死過去了。

過了很久，久的我都要不記得時間了。我睜開了眼睛，看見的，是一片墨色。黑色的天空，黑色的地面，黑色的河流，和一張眼熟的臉孔。

「抱歉，是我的錯。」

啊……是那個人。

我想要搖頭，卻辦不到，張了張嘴，也發不出聲響。喂喂！什麼鬼，這是哪兒！我咋了！

「會好的，一切都會好的，請你相信。」

我的眼皮又沉重了起來，我費力的睜著，想要看清，卻只能看見一朵豔麗的紅，盛開在他的胸前，美豔的不可方物。

「睡吧，醒來，一切就都好了。」

我最終放棄了抵抗，任由自己疲累的睡去。睡夢之中，我夢見了小學時在路邊撿到的白貓，那只貓骨瘦如柴的身體，那種毛髮的柔軟，和那種暖暖的溫度…夢見了考入大學的時候，那樣的心情，洋溢著滿滿的快樂。夢見了母親，夢見了墓地……夢見了…那個不熟識的男人，夢裡的他，笑的依舊乾淨，卻帶著一種殘忍。

「不會愛你的，永遠……不會。」

我忽然落下了淚，心裡蔓延了從未有過的痛。我睜開了眼睛，卻發現眼淚沾濕了枕邊的頭髮。我按著自己的心口，那刺痛伴隨著心跳，印刻在我的心裡。

我深呼吸了幾次，這才好些。然而，我愣住了。

眼前，沒有墓地，沒有母親，有的只是一個火把，和我所躺著的一些乾草。我站起身，疑惑的看著乾草邊一雙泛著土色的鞋。那是一雙很老舊的鞋子，帶著漂亮的刺繡，我拿起來摸了摸，像是緞面的。雖然不是我的鞋子，但我也不能光腳踩在地上。我試了試了，是和我一樣的尺碼。穿上鞋子，我借著火把的光芒，看清了這裡。

這是一個山洞，洞裡只有簡陋的草鋪和桌椅，還有一面模模糊糊的黃色鏡子。鏡子裡，印出一個人影，只看得出臉色很白，身材瘦弱，頭髮長達腰際。這是誰啊，怎麼跟個鬼似的？

我左右動了動，鏡子裡的人影也晃了晃。我低下頭，捏起身上的白色，是一種不熟悉的料子，輕薄的可憐。鏡子裡的人也做了同樣的動作……難道，這鏡子裡的人，是我？！這個人不人鬼不鬼的是我？開什麼玩笑？！

我一把抓過鏡子，扔到地上。然後我蹲下，仔細的看著碎片，這個…這個…這個長得禍國殃民的臉，該不會是我的吧。細長嫵媚的眼，嬌俏豐滿的唇，正宗的瓜子臉柳葉眉，皮膚水當當的，而且這些組合在一起，居然讓身為女人的我都有點被迷惑了。這……誰啊？